见到时青雪拉着闻人炽推门进来的时候,时俊和的目光落在两人触碰的地方,眼睛霎时瞪大,先不满地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时青雪被吼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闻人炽先明白过来,不动声色地抽回被青雪拉住的手,后退一步,“没什么。”
“没什么。”时俊和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跟着说了一句。
“是吗?”时青雪狐疑的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转悠了一圈,但也没有深究下去。
她把闻人炽往前推了推,然后直白地将刚才同闻人炽的谈话复述了一遍,不加掩饰,甚至连多余的修辞都没有。
然后,她问时俊和:“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其实也猜测过这种事吧?”
都说知子莫如父,但时青雪又怎么会没发现时俊和从青罗山回来后的失常,明明叫了人去樊城求救,但最后事情解决了,却并没有再派人前去报信,这绝对不是时俊和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除非时俊和从一开始就猜到那封求救信并没有送到对方手中。
时俊和没有否认,只是看着闻人炽,皱眉,“你都跟青雪说了?”
闻人炽点点头,却没有解释他面对时青雪根本没办法撒谎这个事实,这叫他难堪。
时俊和便没有问下去,而是转头看向时青雪,淡淡地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管。”
与闻人炽如出一辙的回答,差点没把时青雪气疯了。
她冷哼了声,没好气地指着时俊和,“你,我的爹爹。”
纤指又对着闻人炽,“你,我的大哥哥。”
深吸口气,“你们都已经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们还敢跟我说与我无关?你们是不是真的要等到我失去你们中的哪一个,甚至都失去了,才与我有关啊!”
说着,前世时俊和与闻人炽战死青罗山的噩梦再次侵袭她的理智,她没忍住,豆粒大的泪珠不要钱地往下来咯。
青雪不想被人看到她的软弱,眼泪刚掉下来就被她粗鲁地擦掉了,只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满是委屈。
闻人炽更加心疼了,连忙拉过青雪的手,仔仔细细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哄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都跟你来了这,一定把所有误会都解开行了吧?你别哭了。”
即便‘误会’二字在他看来只是妄想,但只要能哄住时青雪,他不介意留着这么一分奢望。
时青雪马上没再哭了,转而去看时俊和,后者也举手求饶,表示:“行行行!你想知道什么,爹都跟你说。”
她这才满意一丢丢,抽抽鼻子,小声说:“我不相信爹爹您会故意害闻人伯伯的,所以时六娘前那场战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六年前的三国之战对时青雪来说就是一个充满英雄色彩的战争故事,但在时俊和看来,却是他人生的噩梦。
时俊和脸上的表情退却,僵持了好一阵子,他才叹息般地开口:“莫国刚推翻前朝暴·政二十余年,国内动荡不安,修生养息,但凉国觊觎我国大片富裕之地许久,假借攻打赵国的名义骚扰我国边境。先帝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命时家军前往三国边境与赵国共同抵抗凉国。
那时候父亲正病着没有出征,就由我与阿博领兵前往边境。二对一,一开始还算顺利,但凉国意识到自己的弱势后,便放弃了赵国转而掠杀我国边境百姓,而赵国自以为安全了,竟开始消极对敌。
有一次我与阿博率领的时家军遭遇凉国突袭,人马分散,我们带领的那支队伍只剩不到一千人,不得已占据了一个废弃城镇勉强抗敌,并寻求突破。但敌军就是冲我们来的,一直把我们死死困住,如果没有援军,我们的结局就只有被活活困死。
于是在大半个月后,我同阿博商量着有个人留下来死守,另一个人则带一小队人突围寻找援军,以寻求一线生机……”
时青雪听故事听得很专注,见时俊和突然停下来不说话,又开始急了,“爹爹,怎么不说了?您们是如何安排的?谁去搬救兵,谁留下来守城?”
时俊和看了闻人炽一眼,苦笑反问:“你猜呢?”
“啊?”还带猜谜的吗?
时青雪皱着脸,见时俊和真在等她的回答,只好转动脑子思考。
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爹爹你留下来守城了吗?”
听到这番话的两个男人都讶异地扬高眉。
时俊和沉默片刻,疑惑地问:“你怎么猜到的?”
青雪笑了,得意洋洋地解释:“因为表面上看起来不管是留下来死守,亦或是带人突围都危险重重,可不破不立,只要能逃出去就有一线生机,还是突围比较好……所以爹爹你绝对会选更加危险和为难的选项。”
时俊和看着时青雪那信任又崇拜的眼神,心里的沉重弥消不少,连对上闻人炽明显不信任的眼神也没有以前难受,只平静地点头,“没错,因为大多数人都必须留下来等死,如果没人留下来安稳人心,就算那是时家军,也等不到救援,所以我点给阿博五十精兵让他突围,自己留下来与士兵继续死守围墙。”
“是吗?”闻人炽忍不住冷嗤一声,“那为什么传出来的故事反而成了是你救援不及时,我父亲被活活困死呢?”
对喔,这和流传的故事版本似乎有点不一样。
时青雪将目光转向父亲,等着他的解释。
时俊和转开脸看向窗外,许久才无奈地说:“我没有说谎,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原本应该留下来围剿时家军主力的凉国士兵竟然调派了大部分兵力去追剿阿博的队伍。我见状不愿意坐以待毙,刚好又遇到了一支同样只剩下残兵败将的赵国军队,于是双方合力将凉国军歼灭,顺利突出重围……”
闻人炽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尖锐无比,冷冷地打算时俊和的话,“可是你并没有马上去救援我爹,故意拖延时间给了凉军可趁之机,致使我爹被凉军主力杀害!”
时俊和:“……”他张张嘴,似乎又想不到他能说什么?
闻人博战死是事实,他救援不及时也是事实,至于那些主观因素究竟是怎样,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大哥哥!”时青雪眼看闻人炽又要暴走,连忙将人拉住,转开话题。“你不是说你有证据证明你的猜测,到底是什么证据,拿出来我们一起看看,好不好?”
闻人炽一方面觉得事情已经查得够清楚了,没必要再解释,另一方面又不忍让青雪不高兴,只好将那封莫淑君写给时俊和的信拿了出来。
摊开,摆在另两人面前。
信件的抬头是写给时俊和,笔迹两人都熟悉,是莫淑君的。
【吾儿,时家军是你父亲苦心创办,你父亲又亲手将这支军队交到了你的手中,不求你能将时家军发扬光大,起码不能改名换姓。而今军中主要将领已有好几位并非你父亲带出来的人,闻人博更在军中与你平分秋色,如此不利于时家军的稳定。望吾儿能够慎重考虑此问题,当断则断。】
看完信件的内容,时俊和与时青雪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时俊和,他根本没想过十多年前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戏。
他对上闻人炽冷淡的目光,急切解释:“这封信我从没有看到过。”xiumb.com
“我信。”闻人炽把信拿出来后,就一直盯着时俊和看,对方的震惊和迷茫做不得假。
可他也不相信时俊和是无辜的,“但你能否认这封信不是莫淑君给你的吗?”
时俊和苍白着脸不说话,时青雪却没有自欺欺人,笃定地说:“这绝对是她的字迹,我不会认错的!”
“青雪!”时俊和高喝了句,可他也知道这样的叫唤只会显出他的无力。
时青雪才不理他,转而问闻人炽:“就算祖母有意害闻人伯伯,但那时候她远在京都,这封信爹爹也没有看到,根本不可能按她说的去做,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
闻人炽:“巧合?我也曾希望这只是巧合,但是……青雪,你知道这封信是从哪里得到的吗?”
时青雪疑惑地眨眨眼。
“是三殿下的人偶然一个机会从时府的管家何军手上得到的。”
当年何军还不完全是时家的管家,他军中的身份是时磊的贴身护卫,战争开始后,时磊不放心儿子因而将何军安排在时俊和身边保护他。
“不可能。”时俊和铁青着连否认。
闻人炽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辩驳。或者说辩驳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两人再次陷入僵局。
“等等。”时青雪打断两人的对峙,转而看向时俊和,又问:“爹爹,刚才您给我们讲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继续说啊!”
时俊和不明地看着青雪,弄不懂她还在纠结当年的事做什么。
时青雪却继续说下去:“既然你不肯说,那不如让我猜猜可好?我猜当年爹爹与赵国的军队汇合后就打算去支援闻人伯伯的,但是赵国的人不允许,是不是?”
时俊和没有说话,但是他惊诧的表情已经在说:她说对了。
闻人炽也是惊讶:“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会一回事?”
明明他笃定自己掌握了真相,可是时青雪的话又总让他觉得其中有异,他甚至都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怪罪时俊和了,所以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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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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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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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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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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