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秦宫大门开启,来自公主府的马车快速入内,直奔魏夫人的住所,也就是公子荡住的地方。
原本响一声隔一阵的雷声在从马车驶向内宫的时间里变得密集起来,嬴华坐在车里始终坐立难安,高昌则一直握着她的手,给与最后的安慰。
马车停下的瞬间,嬴华就跳下了车。高昌只见嬴华几乎横冲直撞地进入魏夫人的寝宫,彻底惊动了所有人。
“魏夫人呢?”嬴华质问道。
人尽皆知嬴华的名声,面对这位秦国骁勇的女将军,侍女们都畏缩起来,一时间吓得噤若寒蝉。
“人呢?”嬴华扬声问道。
宫女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有个胆大的宫女上前道:“夫人正在休息。”
嬴华拂开挡路的侍女就大步向罗敷房中快步走去,可当室内点了灯,却根本没有罗敷的影子。不等嬴华再发问,一班侍女就全都跪了下来,道:“奴婢不知夫人去了哪里。”xiumb.com
嬴华焦急地往公子荡的住处走,一路上都已经点了灯,唯独那间房里一片黑暗,完全没有因为嬴华的到来而有半点改变。
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公子荡的乳母早应该出来了,可偏偏从门到窗都关得死死的,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在此时不停的人声中显得格外诡异。
有眼尖的侍女已经为嬴华开了门,嬴华入内后却只发现了昏死的乳娘,公子荡已经不知所终。
“通知巡卫,魏夫人失踪,立刻去找。”嬴华命令道,随即和高昌一起去见了嬴驷。
秦宫中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自然波及到了芈瑕宫中。她披衣起来,才知道韩姬早就听见了动静出去了。
嬴华让高昌先去见嬴驷,把在罗敷宫里看见的情况一一告知,她先去找韩姬。
恰好韩姬闻讯出来,见嬴华行色匆匆便立即上前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嬴华一把扣住韩姬就往嬴驷寝宫走,道:“公子荡和魏夫人都不见了,你先和我去见君上。”
但闻公子荡失踪,韩姬心头顿时一紧。她正跟着嬴华去见嬴驷,却听路过的侍卫喊道找到公子荡了。
韩姬随即跟着侍卫跑去,可只是在路过的花坛里找到一片罗敷衣上的布料,并没有看见失踪的罗敷和公子荡。
此时嬴驷和高昌已经赶到,见到韩姬时,嬴驷的眸光陡然变深,可因为心系公子荡,他没有询问韩姬出现的原因,只下令继续搜查。
侍卫立即散去,只剩下嬴驷四人。
此时周遭一片安死寂,四人各怀心事。
高昌慢慢挪到嬴华身边,握住她因为担忧而攥紧的手,见她抬头看自己,他摇头,目光柔和,是要她不要着急的意思。随后他在看了看另一边,嬴华会意,两人悄然走开了。
只剩下嬴驷和韩姬时,见韩姬急得外衫不知何时掉了,嬴驷便将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身上,见韩姬要躲,他强行把人按住,又隔着外衫抓住了她的手,久未松开。
韩姬放弃了纠缠,也没有要单独去找公子荡的意思。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不能确定哪怕自己找到罗敷和公子荡,是否能顺利救下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免得大家一面要找公子荡,一面还要因为她可能造成的麻烦而乱了阵脚。
有些事一旦在心里生了根,那就成了“事实”。哪怕韩姬至今都没有松口,在嬴驷看来,她就是他失而复得的魏黠,只是还差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她开口,把一切都说开了。
韩姬的焦灼让她即便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也难以克制因为过分的担忧而表达在身体上的轻颤。嬴驷感受到她波动的情绪,便缓缓将她拉近到身边,最后拉进自己怀里,而韩姬居然没有反抗,顺从了他的举动。
这样的感受就如同突然破开了大堤的洪水,熟稔而亲切的感觉瞬间包围住了嬴驷。他过去拥抱魏黠的时候,就是这种感受,无比地想要保护她,照顾她,可现在,他竟让她这样急切担忧。
同样像是触动了心弦的感觉令韩姬在贴近嬴驷胸膛时不禁贪恋起这样的温柔。关于过去的记忆又被打开了缺口,可还差一点关键的东西,她摸索不到。
又一声惊雷想起,韩姬下意识地抱住了嬴驷。她这意外的举动给了嬴驷回应,也让抚慰了嬴驷内心的忧虑。他将韩姬抱紧了一些,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道:“荡儿不会有事的,放心。”
“嗯。”抱在嬴驷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令韩姬有些难以克制地沉湎其中,但面对失踪的公子荡,她依旧无时无刻不在担忧,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公子荡?”
“很快。”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再一次陷入沉默,哪怕是随后又想起的雷声也没能让他们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嬴华和高昌时刻接收着侍卫反馈的消息,最后见芈瑕赶过来,嬴华上前道:“芈夫人怎么来了?”
“你们关心则乱,满秦宫地找,就不能想想魏夫人平日最可能去的地方么?”芈瑕问道。
嬴华虽然知道罗敷是冒名顶替的魏夫人,却对她的一切毫不知情。恰好此时樗里疾过来,她立刻拉过樗里疾到一边,亟亟问道:“这个时候你也别瞒我,那个魏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根本不知道底细,要怎么找?你不肯说,就赶紧想一想哪些地方哪些人是对她来说重要,咱们直接带人过去找。”
罗敷是樗里疾找来的,可自从她进宫之后,他就在也没有过问过关于罗敷的事。事到如今,他也答不上来,就只能去问嬴驷了。
在今日让罗敷和义渠辛见面之后,嬴驷就猜测过罗敷可能会有失常的行为,因此早派了人对罗敷暗中看守。可谁都没想到,罗敷竟然能带着公子荡从侍卫的眼皮底下溜走。他们要出宫应该没有可能,有可能去的就是最近最有可能让罗敷思想发生变化的地方——嬴驷的书房和用宴的偏殿。
樗里疾护送嬴驷和韩姬去了书房,嬴华和高昌则去偏殿找人。
此时书房外的过道上都已经点了等,侍者们垂首站在两边,一切看来都只像是过去嬴驷挑灯夜读时的情景。
嬴驷全程拉着韩姬,推开书房门的时候,门臼转动的声响彻底打破了此时的沉寂,尽管室内也早已亮了灯,光线却仿佛比平日暗了很多。
韩姬感觉到嬴驷收紧了手,她随即去看站在身边的嬴驷,听他道:“你在外面等着,寡人和樗里疾进去找。”
就在嬴驷动身前,韩姬的另一只手拉住他,道:“我也去。”
嬴驷还是同意了。
书房虽然不大,但真要找起来也需要一些耐心。书架处自然不能藏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靠着墙摆放的几只可以容纳人的柜子和垂下的帷幔后头。
韩姬打开第一只柜子前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还是难免忐忑。她伸手拉住锁环,慢慢地打开,内心的惶恐致使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她无法想象如果罗敷真的躲在这只柜子里,罗敷和公子荡会是怎样的情形,如罗敷今夜的举动,显然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手背上覆来的温暖让韩姬的手彻底停顿住,嬴驷掌心沁出的汗也暗示着他对失踪的公子荡的关切。不等韩姬反应,嬴驷就先蒙住了她的双眼,随后由他来打开柜子,率先目睹可能是最坏的结果。
柜子里只是放着几策书,别无其他。嬴驷暗暗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道:“没人。”
韩姬睁开眼,为并没有见到自己以为的景象而庆幸,可后面还有几只柜子,在没有全部打开查看过之前,依旧不能排除她的担心。
随后嬴驷陪着韩姬挨个打开了柜子,却都没有发现罗敷和公子荡的身影。韩姬的神情随之松动了一些,嬴驷能明显感觉到韩姬的身体无力地向后靠了靠,他顺势扶住,却也没有说话。
嬴驷的细心缓解了韩姬的疲惫,她想要去偏殿那里看一看情况,可转身的时候带到了一旁的垂幔。恰在此时发出的一记响雷,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也让她在毫无防备之下看见了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罗敷就坐在地上,因为下巴是低着的,阴恻的双眼要向上翻着才能看到韩姬,露出大部分的眼白。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怪异的弧度,致使整张脸的肌肉走向都看来十分古怪,原本甜美的笑容也因此变得阴枭乖戾,像是从地狱爬来的恶鬼,以这世间最恶毒的模样恫吓着所有见到她的人。
猝不及防的见面让韩姬退后,所幸她尚且能维持最后的一丝理智才没有惊声尖叫,可罗敷那如同修罗一样狰狞可怕的模样还是令她的思绪在片刻之间变得空白,脊背生寒。
嬴驷一臂抱住韩姬,一手抽出腰间宝剑直接刺在了罗敷肩头。
冷剑入骨,涌出的是热血,也是怨恨。
盯着护着韩姬的嬴驷,罗敷的神情才有了一些改变,她慢慢抬起头,满是戾气的眼眸里竟逐渐浮现出泪光,可是她捂在公子荡口鼻上的手却默默加重的力道。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人一度忽略她正在行凶的举动,随后她开口道:“君上……”
公子荡被罗敷断断续续地阻断了呼吸好几次,现在已经十分虚弱,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只能无力地趟在罗敷怀里,等待死亡的来临。
嬴华和高昌在偏殿没有找到罗敷的踪影就来了书房。眼见嬴驷执剑刺在罗敷身上,而罗敷怀里公子荡奄奄一息,嬴华立刻上去要把公子荡抢下来。
情急之下,罗敷猛然冲向嬴驷,让宝剑更深的扎在自己身体里,同时把公子荡向剑刃上推,要让嬴驷“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韩姬见状立刻上前把罗敷推开,却不知罗敷后退,让嬴驷拔出了宝剑,而她又直接把公子荡丢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拽着她,另一只手试图抓住嬴驷的剑。
樗里疾及时接住公子荡,嬴华随即扣住罗敷,硬是把她和韩姬分开。
雷声又想起的时候,罗敷一头撞在了墙上,半张脸上都是血,而她的身上也浸透了血红色。她靠墙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似的发笑,看着眼前这些联手把她推进地狱的恶人,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嬴驷身上,哭着问他道:“君上为何如何狠心?”
嬴驷的剑就指着罗敷,剑身上都是她的血,但就和她无法感动一样,她的血也无法捂热嬴驷的剑。
高高在上的秦国国君冷漠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罗敷,道:“如果你只是罗敷,怎么会走到这样的田地?”
“难道在君上的眼里,我还是别人么?”
“寡人心中的魏夫人只有一个,谁都别妄图取而代之。”
这是嬴驷以冷漠一直都在告诉罗敷的事实,可罗敷以为有了魏夫人的身份就可以进一步走入他的心,这样的妄念才是让她放弃了留下的可能最后孤注一掷的力量。
义渠辛在咸阳城郊的时候说,罗敷不会跟他去义渠,那样她会死的。但她还想留在秦国,想留在嬴驷身边,想享受荣华富贵,所以他要义渠辛去死,在嬴驷的书房内,她在他耳边,怨毒至极地和他说了两个字——去死。
义渠辛爱罗敷,但也恨她的欺骗和残忍,所以哪怕这一次被俘是在劫难逃,他也不想放过一个欺骗自己感情的女人。他要带走罗敷是为了双宿双栖,如果一死一活,嬴驷一样是失约,他可以死,罗敷也必须死。
有些人的爱和恨就是这样浓烈而自私,义渠辛是,他爱的罗敷也是,所以他们会一起到另一个世界继续纠缠,而把这个空间里的人留下,让他们继续自己的爱恨,最终所有人都湮灭在时间的洪流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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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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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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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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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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