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边境的局势,咸阳秦宫中的气氛则要轻松不少,尤其是在魏黠传出喜讯之后,包括嬴驷在内的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位秦国公子的出生。
嬴驷会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在魏黠身边,看着心爱的夫人一日日隆起的肚子,对外总是不苟言笑的秦君难免露出喜悦的笑容,尤其和魏黠说话时,语调温柔,哪里还有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样子,就连高昌在回复嬴虔问话时,提起嬴驷都不由要说着秦国国君变得随和了许多。
嬴驷本就对魏黠上心,如今魏夫人又有了身孕,他更是谨慎而之,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夫人小心”,上下台阶时要说,坐下站起时也要说,哪怕是平地走路、榻上躺着,也总不忘这样叮嘱,有时魏黠听得烦了想要说他,但一见嬴驷含情脉脉的眸光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新兵的训练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虽然交给樗里疾负责不会出错,但嬴驷仍旧不时去军营查看,也会和士兵们过过招。有时回到秦宫,魏黠见他灰头土脸的,只能哭笑不得,久而久之,连她也想去军营看看。
嬴驷当然不同意魏黠怀着孩子去军营,每每魏黠这样说,他就好言相劝,旁人大概不会想到威严果敢的秦君在魏夫人面前会是这样一个柔情似水之人,当然也少不得插科打诨地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
“说不过你。”魏黠喝了安胎药,正要倚去榻上休息,见嬴驷已经过来搭手,她便顺势享受一番,又低低叹了一声。
“怎么了?”嬴驷替魏黠拉好毯子,又握住她的手问道。
“这怪这孩子,弄得我现在大门难出,想和君上一起出个门都不行,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连奔雷都好一阵没见了。”
嬴驷眉开眼笑,轻轻刮了刮魏黠的鼻子,道:“幸好有孩儿困住你,否则寡人忙于政务,你天天和奔雷厮混在一起,还想得起自己的丈夫么?”
“君上还跟一匹马吃醋?”
“夫人念谁念多了,寡人这醋缸子就把谁给泡了,管他是人是马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
嬴驷为了逗魏黠开心全然不顾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形象,也确实让魏黠开怀一笑。夫妻二人正笑在一处,外头忽然有人匆忙进来。
嬴驷本要出去再问,但魏黠拉着他,他便坐在原处,收敛了笑意,沉声问道:“怎么了?”
侍者递上一封密函,魏黠之间嬴驷看过之后脸色骤变,便知大事不好,问道:“是义渠还是魏国?”
“魏王发兵了。”
嬴驷这才感到时光飞逝,距离灵阳君前往魏国已经一年有余,他们谋划多时的秦国新兵也已经练成,但这一年之中已有颇多变故。魏王不但向秦国发兵,还试图联结三晋和楚国,一旦盟军形成,对秦国而言就不是新兵能够抵抗的,而在河西之地,另有一位高人需要他亲自去请,为秦国将来的发展铺下基石。
边境的情况不容乐观,高昌不认为嬴驷亲自前往河西时明智之举,樗里疾附议,但嬴驷一心求贤,便决定火中取栗。
魏黠对这件事未发表任何意见,虽然心有不舍,但既然是嬴驷做的决定,她并不想阻拦,利弊之言,自有臣工们向嬴驷叙说,她只是担心战场危险,担心着孩子父亲的安危。
临行前的一夜,嬴驷更衣后见魏黠心事重重地坐着,案上依旧是那副十八连环,已经解开大部分,剩下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他坐去魏黠身边,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道:“寡人不是去打仗,只是灵阳君之前说的一位贤士能人在河西迟迟不肯入秦,寡人此次是去请那位张子来秦国的。”
“盟军之围呢?”
“那位张子应该就是等着寡人前去,再告诉我解困之法。”嬴驷耐心解释道,“寡人知道,你是在担心寡人的安危。我向你保证,绝对不入险境,就算不为自己,寡人也要为秦国留着这条命,再退一步,有夫人在咸阳等着寡人,寡人可不能有去无回。”
一面说,嬴驷的手一面贴上魏黠的肚子,眼波闪动,显然也有不舍之情,低低叹道:“夫人即将临盆,寡人却不能陪伴左右,将来孩子出世,寡人一定亲自向夫人和孩子赔罪。”
“那我要被那些臣工说成祸害了。”
“本就是寡人失责,如何怪得到夫人身上?再者,这是家事,和那些外人有什么关系?我有失夫责,跟夫人赔罪,也是理所应当的。”嬴驷握住魏黠双手,眉宇之间情深意切,道,“寡人知道,你人在秦国,心里一直惦记着在义渠的母亲。寡人答应你,只要这次秦国顺利度过难关,再有合适的时机,就一定把你母亲接来秦国,让你们母女团聚,如何?”
“三晋之围还没解,君上就想着自家后院的事了,看来是成竹在胸,没有那么困难。”听来嘲讽,却是魏黠宽慰嬴驷之言。她烦握住嬴驷之手贴在自己颊上,道:“自从有了身孕,人都多愁善感起来,将来当了母亲,我怕整个人都要变了,等君上回来,大概就不认识我了。”
“产子犹如鬼门关前走一趟,当然会有变化。夫人为我如此辛苦,我怎会忘记夫人不易?只是没想到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不能陪着夫人,是寡人毕生遗憾。”
“秦国自然比我重要。”魏黠假意丢开嬴驷的手,脸上却重拾笑意,只当玩笑。
嬴驷有心强秦,一切便都以此为先,只好暂且委屈魏黠。他当即起身,正襟敛容,向魏黠诚心长揖,道:“夫人懂我。”
嬴驷拳拳诚意,魏黠却软着身子靠在榻上,稍后见嬴驷笑着凑过来,她附耳上去道:“明日君上就要离开咸阳,早些休息吧。”
嬴驷却趁机一口亲在魏黠唇上,待一吻毕,两人已是十指紧扣,他再看了一眼心爱的妻子,道:“你先睡吧,寡人还有些事要处理。”
魏黠点头答应,等第二日醒来时才知嬴驷在天亮前就出了咸阳,她也心知是神情紧急,不能再耽搁了。
嬴驷前往河西面见张仪,张仪有感于嬴驷以身犯险,便答应入秦,但在此之前,为表诚意,他先行使楚劝说楚王,将盟军最大的威胁打破,剩下的三晋联军也就没有那么棘手了。
河西战事一触即发,秦宫中的魏黠也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等来了艰辛的临产时刻。但出乎意料的是,当日魏黠不慎摔倒,导致早产,也就令本就艰难的生产更为惊心动魄。
秦魏边境,战鼓声声,兵戈交锋之间是数万士兵的生死一线。咸阳秦宫内,因为生产的不顺利,致使一切更为紧张,在寝宫中进进出出的侍者几乎要将门槛都踩烂了。
魏黠已经不记得自己痛了多久,耳边的人声在她逐渐虚弱的意识中变得模糊起来,她看不清周围的一切,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自己年幼时在义渠的经历。
她虽被义渠王爷照顾得很好,却因为母亲对事实的讲述而痛恨自己的父亲,她宁愿和那些卑贱的下人一样,整天在草原上遛马,和他们打架,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也不要花大把的时间留在可能遇见义渠王爷的地方,除非在去看母亲的时候恰好碰上了那个强盗。
不美好的童年记忆令她一度想要放弃漫长而痛苦的生产,好几次在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嬴驷的面容忽然出现,那满是期待和歉意的目光将她涣散的神智拉了回来,从而继续忍受着身体上剧烈的痛楚。
“君上正在回咸阳的路上,夫人坚持住。”
不知是谁这样说,魏黠听见了,在又一次将要失去意识的这一刻,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让自己和嬴驷共同孕育的生命来到了世间。仿佛所有的重负被抽离的瞬间,她依稀听见嬴驷温柔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可她并没有任何力气回应。
嬴驷赶回咸阳时,正是魏黠生产的当日夜间,本已关闭的宫门因此大开,风尘仆仆的秦君大步流星地走入魏夫人的秦宫,却在房门外停下了脚步。Χiυmъ.cοΜ
恰好有侍女从房中出来,嬴驷立即上前低声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产后体虚,一直昏睡着,但是大夫说,没有大概,请君上放心。”侍女始终低着头,似怕嬴驷责怪。
嬴驷虽然觉得侍女的表现有些奇怪,但他心心念念想着魏黠,便没有细想。入房前,他将偷窥和斗篷都交给了随行的侍者,又将衣上的尘土都掸干净了,道:“你们在外头等着,免得吵醒了夫人。”
此时魏黠还未醒来,房中的侍者见嬴驷过来,正要请安,却因为他一个手势而悄然退了下去。
未免吵醒魏黠,嬴驷只是在帷幔下看了两眼,见她睡容安详,这才放了心。正要走时,他见魏黠翻了个身,喊了一声“君上”。虽是呓语呢喃,却已暖入了嬴驷心肺,眉间风霜未去的秦君不由微笑,本要上前却还是停下脚步,默默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出门。
在河西时,嬴驷始终情绪紧绷,终于回来见到魏黠,一颗心才得到了安抚。在外等候的侍从只见嬴驷面带笑蓉地凑了出来,然而他们的神情却越发忐忑起来,甚至于嬴驷还未开口,他们就已经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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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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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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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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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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