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他本来要去观澜别墅,刚上路便看见袁薏站在路边。碍于男人的尊严,他想扬长而去,可越靠近越无法忽视袁薏寂落又慌张的背影,他拍了把方向盘,终是将车停在她面前……
不用多问,苏邵安也知道袁薏去公墓祭奠谁。他根本没听她说过半点关于母亲的事,肯定是与母家断了联系。所以,也只有父亲能牵动她的心。单薄的她,独自一人去墓地,这些年来,这副画面,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路途不短。苏邵安好几回想开口聊聊两人的误会。却终被袁薏冷淡的神色打败。她萎在一侧,像一块万年寒冰,又似一截已经朽败的木头。
其实,他的踌躇早就落入袁薏的眼,她也偷偷瞧了他好几眼。脸庞好像瘦了些,唇上的细纹卷起干皮,泛着细小的血口。
袁薏的心揪疼了几下。忽然觉得与自己在一起的苏邵安并不幸福。世安集团虽然如日中天,他却显出几许疲惫。如果没有自己与林竹的纠葛,他与林氏的合作将是完美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手足无措,像个不知错在何处的小孩子。
这一场雨,带着无尽的凉意,让人如坠冰洞。
袁薏请求苏邵安等在墓园外,自己一人捧着黄白相间的菊花往父亲墓碑处去。
遗像里的男人,不过四十多岁,面容斯文,浓浓书卷气,说不上英俊,却透着儒雅。
袁薏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轻轻放在墓碑前:“爸爸,小时候我最不喜欢你抽烟。后来,你真的不抽了。你说要听女儿的话,其实是想省钱供我上学。你出事的那天临出发前,在烟摊前站了站……”她哽咽,“现在我挣钱了,你要多少都行。女儿实现你的愿望,去做视频设备,你如果活着,在家就能给学生上课了。”
袁薏抚着冰凉的大理石,被雨浸过后,触感更加透骨。她心里一软,也不管地面湿凉,缓缓坐在墓边,头靠在墓碑上,继续回忆:
“上学时,你不许我早恋。说等我长大了,可以堂堂正正的谈一场自己想要的恋爱。你说,不需要那个人多帅气多有钱,只要我带着他站在你面前,骄傲地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说,爸爸,这就是我爱的人----就足够了。”
她瞬间泪目:“你说,所有的爱情都应该是让人骄傲的。爸爸,你没有得到那种爱情,所以很希望我得到吧?”
话到最后,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可是啊,我让您失望了。我爱的人,又帅又豪。但,这些日子,我却没了那种骄傲。觉得自己渺小又胆怯,像个可怜虫。”
话到此处,袁薏不再言语。摘下一朵菊花,将细瓣片片撕落,抬手一扬,借着细雨微风,散了满处。
她的目光随着花瓣飘荡,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苏邵安身上,他撑着黑色雨伞,白衬衫上已经被打湿,笔直的黑色长裤也沾了泥水,可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淡着一张脸,被水汽笼得辨不清表情。
那一瞬间,袁薏觉得眼前人触手可及,又缥缈得如中天孤月般遥远。
回程路上,她接过苏邵安递过的面巾纸,指尖相碰,女人的手往回缩了一下,苏邵安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
下车时,袁薏微微侧身望着车里人,他修长的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似乎等着她的话。
“苏邵安,我们分开,冷静一下吧。”
这句话夹杂着悉悉索索的雨,无声无息的飘入苏邵安耳中,他的手指停顿了下,转而紧紧攥住挡把,现出分明的骨节。琇書網
最终,他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只留给袁薏一个散淡晦涩的笑,然后目视前方,踩了油门迅速消失在雨中。
……
邵岭东接到秦昊阳的电话匆匆赶到公司,对于这位不常出现的少爷,路过的员工纷纷点头致意,又猜测着各种可能。
秦昊阳站在大厅焦急地迎他。两人一同进了电梯。
“袁薏请病假,说归期不定。”秦昊阳面露难色,“我一向觉着没什么事能难倒苏总,可是这一次……”他盯着邵岭东担心的表情,“难说。”
整个总裁办区域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几个助理桌上都堆了大批文件。
邵岭东皱了下眉,听秦昊阳解释:“苏总已经十几天没离开过办公室了,白天黑夜的工作。我们下班了,他就和衣睡在里间休息厅,醒了接着忙。”
“股东们应该很满意。”邵岭东讽刺一句,直接推开苏邵安办公室的门。
此刻的他坐在大班椅里,面朝落地窗,双脚随意搭在矮凳上,只留给进来的人一个背影。
邵岭东从冰箱里两瓶啤酒,站在苏邵安身边。
苏邵安接过来,随手跟邵岭东手里的一磕,瓶盖应声落地,两人也不说话,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又沉默半晌,直到夕阳橘色的暖芒刺得人睁不开眼,邵岭东才低笑:“那次尚迪吹牛说袁薏送了他几瓶啤酒,你就已经上心了。”他观察了下苏邵安的表情,却见没什么波动,于是继续说:“真分了?她要辞职吗?”
苏邵安点起一根烟,两指捏着狠狠吸了两口,“辞职?她休想。”
邵岭东:"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而且你这样压抑自己,也不是办法。"
苏邵安冷笑:“什么问题?你敢再说一遍吗?谁压抑?我绝对不让董事会看笑话,这几天林竹的态度也奇怪得很,我绝对不能让最坏的事发生。绝对不能。”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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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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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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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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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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