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笙人呢?”
阿姨指了指楼上,“两天没下来了,告诉我们谁找都说不在。”
余明点点头,去厨房拿了点饭菜,路过酒柜的时候又拿了瓶红酒,“我上去看看他。”
上了楼才发现酒拿的根本没必要,这哥们已经自己喝了两瓶了,人坐在阳台上,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的睡袍,见余明进来才起身把衣服穿好。
余明一笑,放下饭菜,拿着开瓶器开酒,“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你这么邋遢的德行,别系了,咱俩小时候一块洗澡,你身上哪我没见过!”
纪寒笙苦笑,也懒得在找衣服穿了,拿过饭菜吃了两口,就着酒吞下去,“你怎么来了,有事?”
“还我怎么来了,你两天没消息,公司都急坏了,米莉哭哭唧唧的把电话打到我这,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呢!”
“我至于吗!”纪寒笙没吃几口就放下了,又喝了一口酒,“就是这两天累了,想在家休息休息。”
余明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抿了一口,“说的是啊,你纪寒笙是谁呀,又不是没分过手,也不是没见过女人,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姑娘就寻思逆活的。”
纪寒笙一笑,“你就是为了来挤兑我两句?”
“那你可就想多了,我自己一脑门的官司,还真没闲心管你的事。”余明转着酒杯,对着阳光晃了晃,随口闲聊,“听米莉说了那么一嘴,说实话我挺意外的。”
“意外我被人甩了?”纪寒笙又倒了一杯,一口灌进去。
“不是。”余明否认,目光始终看着前方,忽然整个人深沉了起来,“仙儿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不过我想,我至少了解点女人吧。”
纪寒笙没说话,放下酒杯等着她的下文。
余明一笑,那抹笑容里竟有几分自嘲,“一个爱你爱到家都可以不要的姑娘,有一天主动离开了你,那她得对你多失望啊!”
对一个人失望,这种感觉没人比余明更了解。
纪寒笙行过半生,阅人无数,自以为尝遍了世间百态,失恋于他来说也只是一段时间的难过,他放任自己难过,给自己时间,因为他自以为是的相信这都不叫事,谁都会经历这么个过程。
可余明这句话,轻而易举就击溃了他所有骄傲,甚至自尊!
他是个从出生就被所有人捧着长大的,家境富裕、学业顺利、生意兴隆,他站在金字塔尖上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羡慕和称赞。
何曾有过什么人对他失望!
他也不曾让谁失望过,锦程是他一手创办的,生意上结交的人脉无数,对他皆是赞誉有加,公司里下属对他无不信服,即使这样,他还是让人失望了吗?
余明半开玩笑半自嘲的话,让纪寒笙几度陷入沉思,一开始他觉得不可理喻,觉得被一个不清楚事情原委的人胡乱说的一句话伤了自尊,随后是出于修养,本能的自省,他哪里做的不好吗?没有,即使分手也是为了她好,就算她不理解,也不会觉得失望......
然后慢慢的,他想起了在西旗山的那个晚上,她说她的喜欢直到她死之前都是取之不尽的,但如果他让她伤心了,她就会把喜欢藏起来,那份喜欢一直都在,但他永远也找不到了。
他又想起胡同口的那个早上,她哭着说“只要你说我就跟你走,大不了这个家不回了”。
然后是年前那场大火,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大火中,可是她去了,那么大的浓烟,她一个人跑进去了......
“你呀,就踏踏实实的变老,你要是病了我就像你闺女一样照顾你,你要先我一步走了,我就给你选墓地。”
“我特别怕,所以你要慢一点变老,让我可以一辈子都能放心的朝你跑过来。”
“我怕你想转身的时候身后没人。”
“如果以后我跟你闹脾气吵架了,你一定别让我走,你就想想今天我跟你说的话,然后等我消气了去哄哄我。”
......
过往那些甜蜜随着最后一杯酒下去,一股脑的用了上来,一个活到了近四十岁的男人,仿佛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失望。
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也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他从来没仔细看看她做过什么,那个姑娘,曾那么用力的爱他,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泛着光,好像他就是全世界。
可他自以为是的打着“我都是为你好”的旗号一次次的推开她,她曾给过他那么多次机会,一次次挽回,一次次抓着他打死都不松手,可那只手,他终究是放开了。
“一个爱你爱到连家都不要的姑娘,主动离开了你,那她得对你多失望啊!”m.χIùmЬ.CǒM
这一瞬间,所有的心疼都有了源头,纪寒笙摊在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燃着的烟,半截烟灰掉在衣服上,跟那滴无声滑落的眼泪一起。
如果有人能看见,一定会发现,这个男人好像一下子老了,连身体都佝偻着,落寞的还不如一条狗。
当天晚上张姗姗接到了纪寒笙的电话,“她在吗?我找不到她。”
张姗姗......原本接了电话是想骂他一顿的,可听着他这语气,这么诚恳的说辞,好像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现在得有多难受,实在骂不出口。
“仙儿......哎呀我真服了,她跟海城去东乾踏青了。”张姗姗叹了口气,出卖组织了,谁让当初住人家房子还吃人家好吃的呢,“你要是后悔了就抓紧,海城人挺好的,我看仙儿也挺喜欢他的。”
“踏青?”纪寒笙自动忽略后半句。
“嗯,海城是个作家,平时没事就满世界溜达,见仙儿心情不好就说带她去踏青,上午就走了,这会估计都到酒店了。”
纪寒笙点点头,怪不得电话打不通,应该是在山里!
等会,山里?
荒郊野岭的,把他们家孩子领那去干什么?
还酒店!
“姗姗,你有可能知道他们住哪吗?”
张姗姗,“......我问问去。”
纪寒笙等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车上了,司机大半夜被摇起来的,严重怀疑自己会疲劳驾驶,“纪总,你确定这个点去东乾吗?到了都半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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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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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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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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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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