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路骅憔悴的脸,路父老泪纵横:“父亲这些日子能找的人都找了,又在宫门前跪了一日,奈何皇上就是不肯见我……”
路骅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又听路父问:“阿骅,你与父亲说实话,蒙擎的事情,你可有参与其中?”
路骅断然摇头:“父亲信我,我从不知晓小王爷通敌之事!”
路父一双苍老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气道:“还叫什么小王爷,如今蒙擎早已被贬入奴籍,只等斩首示众了!骅儿,若你与此事无关,陛下便没有治你死罪的理由……只要父亲见了皇上,定能想办法放你出来!”
路骅听说蒙擎即将被斩,满心惶恐与凄凉,一双手也抖个不住,哭道:“父亲救我,父亲救我!”
路父是看着儿子长大的,对他寄予厚望。
路骅又是他唯一的儿子,打小聪明伶俐,便是在京城的青年才俊中,都是拔尖的——如今他已年迈,如何受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老人没有顾得上擦泪,只低声对路骅道:“现如今,只有一个面圣的办法——为父去求杜蘅。骅儿,听你妹妹说,你最近同她走的很近,可确实?为何”
听到这个名字,路骅惊讶地连哭声都停歇了:“杜蘅?她如何能入宫?”
路父抬眼,道:“二皇子一案,皇上又想起了贵妃,问及贵妃身边旧人,知晓昔日娘娘最疼爱的便是母家的这个侄女。如今陛下不仅复了她杜府嫡出女儿的身份,又追封了郡主……”
路骅一双眼睛中射出惊喜,求生的欲望让他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把老人的手骨捏得一疼:“当真?!若真如此,父亲快去找阿蘅,她一定会救我,她一定会想办法带父亲进宫!”
不料路父却沉默了。
路骅等了半天不见父亲的反应,只重复地喃喃道:“父亲去找她,她不会不管的,她不会不管孩儿……”
却见路父摇头,低声道:“你妹妹已经去她门前求了三日,昨日才跪了一整天,被抬着回了府,可杜蘅却无动于衷。”
路骅心里一凉,不由得松开了父亲的手。
他喃喃道:“不可能。阿蘅属意我……我前些日子还同她说了,今后要照顾她,她答允了的……”
蒙擎被关押在宫中第二日,杜蘅便差人找了路骅。
她失了蒙擎的庇护,便来探探路骅的口风。
不曾想,路骅竟知道她和蒙擎合作开采铁矿之事——
无奈之下,杜蘅只能稳住路骅,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应下。
如今最想让路骅死在天牢里的人,便是杜蘅了,她又怎会出手救他?
路父听了儿子的话,不由恨声道:“这个蛇蝎妇人!当日她把罪责全部推到庶妹身上时,为父便知她心肠之狠毒冷硬!既已与你互定终身,又怎么忍心看着你深陷囹圄?又怎会眼睁睁任你妹妹跪晕在她门前?”
路骅听了父亲的话,一颗心不停地下坠,仿佛坠到最深、最冷的寒潭中,被彻骨的冰冷冻了个透。
他下唇抖着,问父亲:“她当真那么无情?”
路父摇头,安抚路骅道:“再如何狠心,也不过是个妇人而已。父亲一定想办法,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定让她带父亲入宫面圣!”
路骅狠了狠心,低声对路父道:“父亲,孩儿有办法……只要父亲去做,定能救孩儿出来!”
他低声在路父耳边说了些什么,老人双目瞬间爆发出亮光。
叮嘱狱卒给路骅送些好的吃食、干净的被褥过来后,他便急匆匆出了天牢。
如今刻不容缓之事,便是把儿子从天牢里捞出来!那样糟糕的环境,他的骅儿怎么撑得下去?
蒙擎被收押至宫中,没过几日姜宁又从西北带来了其通敌叛国的证据,姚殊一颗心,也终于稳稳放在了肚子里。
她第一时间从装病的榻上爬起来,简单收拾一番,便坐车去了谢府。xǐυmь.℃òm
谢府门前早早的守了一个小厮,远远瞧见一架马车而来,顿时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低声对看门的下人道:“瞧瞧,小爷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林夫人今天一定会来?”
看门的下人定睛一看,可不是姚殊的马车么!
没等他来得及发问,那小厮已经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林夫人!明大人差小人在此处等候,说瞧见您之后,便带您去前院呢!”
姚殊有些诧异,却没有多问什么,只冲他微微颔首,一路上跟着小厮到了前院。
那是林桡从前带着阿志住过的小院,姚殊看着周遭颇为熟悉的景色,一时间有些恍然。
当日她前来京城,还是春光烂漫,一片鸟语花香的景象。如今过了不到一年光景,那些繁茂、盛放的花花草草,早已归于沉寂。
院子里的参天大树也已不复往日的碧绿,稀稀落落的叶子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留下满地金黄。
小厮见她神情似有忧郁之色,心中不忍极了,只觉林夫人那样精致漂亮的神仙人物,万万不该露出这样的神色的。
他试图活跃气氛,便笑着道:“林公子这些日子快马加鞭从西北赶回来,先来向长辈请安,对大人不可谓不孝心满满。林公子对外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对内体察温柔,又对长辈恭顺有礼……”
小厮自是对林桡赞不绝口,又补充道:“不过林公子一路从西北疾驰而归,多少是累着了,这才先在院子里歇下。夫人听了消息便急急赶来,可见公子和夫人之间感情甚笃,可羡煞我们旁人了!”
旁人只道林桡今日才赶回京城,便是谢府的下人,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谢谦的书房里养伤。
如今蒙擎一党忙着捞人,无暇顾及其他,谢谦便不再瞒着林桡的存在。
姚殊知道小厮一腔好意,是想要说些什么安慰自己,便冲他笑笑,道:“多谢你。”
许是一颗心始终挂在林桡身上,她这些日子憔悴了许多,原本的鹅蛋脸也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让人瞧了便生出一种呵护保护的情感。
可姚殊的气质偏于温婉,尤其是这样温柔地一笑,在萧瑟秋意之中给人说不出的暖意。
小厮顿时红了一张脸,原本伶俐能说的一张嘴,竟半句话都吐不出来了,只得赶忙引着姚殊往房间而去。
房中的陈设一如从前那般简单,偶尔还能瞧见些阿志留在这里的小东西,小厮低声对姚殊道:“林公子许是在休息,夫人进去吧,小的便退下了。”
姚殊点点头,笑笑道:“请便。”
等小厮退下之后,姚殊便进了内室。
许是为了散去药味,房间里的窗子开着一小半,有些凉的秋风便从窗户吹了进来。
姚殊看了一眼榻上闭着眼睛安睡的男人,一颗心定了下来,只上前把那窗子轻轻关了起来。
木窗“咯”地一声,严实地扣紧了,将一园秋色和清冷秋风全部关在了这小小的房间里。
姚殊刚松开手,便听身后传来林桡带着沙哑的声音:“阿殊。”
她猛然回头,只见方才还睡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偏头看着她。
姚殊赶忙上前,坐在了他的床边。
她轻轻地问:“醒了?”
男人定定地看着姚殊,没有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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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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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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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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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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