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瞧见小红,便向狼群瞧见肥肉一般,一窝蜂地拥了上来。
“小红姑娘!我们要找东家!”
“对!上个月的工钱还未结,东家这是打算赖账了么?”
“小红姑娘,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好叫东家知道,我们几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把工钱给讨回来……”
吵吵嚷嚷的乱如盛夏之日声嘶力竭的知了,小红也难以应付,只好答允他们尽快通传。
看门小厮和小红双管齐下,又是威胁恐吓,又是好言相劝,终于把这一群人打发走了去。
等人群散了,小红也出了一身的汗,谢过看门小厮,便转身回后院向杜蘅复命去了。
如今布庄的掌柜携款潜逃,伙计们全都乱了套。也不知小姐究竟是何打算?
……
杜蘅这里乱作一团,好容易把该发的工钱发到每个人手上,安抚了布庄的伙计们,官府却传来消息,说携款而逃的布庄掌柜早已销声匿迹,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锦绣布庄原本因着低价清空布料的举措,已经重新获得了一部分客人,可出了这档子差错,布庄的伙计也都没有心思上工。
锦绣布庄干脆关门歇业,让伙计们都散了,只等东家找到合适的掌柜,再重新开起来。
若是平时,杜蘅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笑话传到姚殊耳朵里,只怕能让她高兴得多吃一碗饭。
可谢府传来的一个消息,让她实在没有心情去关注旁的事情。
姚殊没有惊动旁人,只等姚晁下了职,将他拉到了一边。
姚晁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下来,被姚殊拽到了后院去,笑着问她:“小妹,神神秘秘想说什么?晚饭都不让二哥吃一口么?”
她站在树下,没有心思与姚晁玩笑,只低声道:“二哥,我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姚晁见她神色凝重,不由也正了正神,敛容问她:“发生了何事?”
姚殊秀美的脸畔被半边阴影笼住,就连平日里明亮轻快的一双桃花眼,也染上了淡淡的阴霾。
她把手里的字条递给姚晁,低声道:“二哥自己看吧。”
姚晁接过来那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打开来看,便见洁白如雪的宣纸上仿佛印刻一般,黑色的小楷端端正正跃然纸上。
他来不及欣赏字体的清雅漂亮,草草扫视一遍信件的内容,脸色登时就变了:“阿殊——西北出了事?这是谁给你的?”
姚殊的贝齿咬着下唇,将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咬出了更加苍白的印子,最后无奈地摇头,仿佛周身的力气全部被抽走了,低声道:“这是阿桡的舅舅差人拿给我的。”
薄薄的纸片上没有多少文字,甚至连信件都算不上。
可寥寥数语间,却隐藏着巨大的信息量。
西北先锋军遭围困,前锋林桡深陷敌后,下落不明。
姚晁心里早掀起了惊涛骇浪,可碍于姚殊就在身前,他只得先考虑妹妹的情绪。
男人神色笃定,双手搭在了姚殊的肩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阿殊,你要相信阿桡的本事,他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必然会化险为夷的。”
姚殊一直压着心头的恐惧,听姚晁这般安慰自己,那克制不住的念头愈发让她害怕起来。
她抬眼,美目中没有泪水,却泛着丝丝红色:“二哥,我想去西北找他。”
姚晁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轻声呵道:“胡闹!你去西北做什么?阿桡是在打仗,你过去只能添乱!况且如今战事动荡,你一个弱女子跑过去,家里如何放心得下?听二哥的,你要相信阿桡。”
姚殊牙关紧咬,感觉口腔里一阵阵泛着不知是酸还是苦的味道,就连手臂都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二哥,不是我不信他……可是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想去看看……便是不能见到,只离他近些,再近些,我的心中便不会这般焦躁。”
姚晁仍是坚决不同意:“不行!这事没有商量——”
姚殊还待再说,却被姚晁打断,转移了话题:“这信不是谢大人的笔迹,可知是从何而来的?”
姚殊摇头:“边关战事情况,本就不该直接报给舅舅,这字条也是悄悄送来的。”
姚晁“嗯”了一声,剑眉锁着,低声对姚殊道:“边关的情况,我们确实不该知道。阿桡的事情我去打探,你这几天在家中不要出去。如今消息未定,咱们不能先乱了阵脚。”
姚殊一想到字条上刺目的字眼,整颗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一般,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到无法让她正常呼吸。
眼泪仿佛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以局外的冷漠打量着自己,毫不客气地扑簌而下。
姚殊看向姚晁,双眼的焦距却不知放在哪里,像希望得到旁人的确认一般问他:“二哥,阿桡他带着兵被围了……敌军会给他活命的机会么?”
姚晁心疼极了,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安慰小妹,只斩钉截铁对她道:“阿殊,你放宽心,阿桡一定不会有事。我这便出门去谢府打听情况,你在家里带着阿思他们几个,不要再想西北的事了,听到了吗?”
见她的脸色仍是那般差劲,男人又叮嘱了一句:“阿殊,你要知道,你还有孩子们。若是他们知晓父亲下落不明,岂不是比你还要担忧害怕?”
姚晁的话终于给了姚殊一些力量,让她不至于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管脸上的泪,只看着姚晁,哑声道:“我知道了,孩子们那边,我会瞒着的。”
姚晁摸了摸妹妹的头,低声道:“阿殊,别怕,我这就去打听。一有消息就回来告诉你。”
姚殊点头,目送姚晁踏着晚霞而去,心中却涌上一股无法控制的悲戚和惶恐。
若他真的出事——
她该怎么办?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姚殊早就忘了林桡是一部小说的男主,更不相信书中赋予他的那些化险为夷的本事。
在她看来,林桡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他会被刀剑所伤,会疼,也会死。
他是活生生的人,战场也不是印在书页上的那些冷冰冰的铅字,而是残酷、炽热、绝望的所在。
林桡是如何带着手下的兵士,深入敌后,又被团团围困的?他又是怎样浴血拼杀,和身边的袍泽一起,冲出包围圈的?
他们多少人流血,多少人挣扎着拼杀,又有多少人血溅当场,再也无了气息?ωωω.χΙυΜЬ.Cǒm
姚殊独自站在树下,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满了字的宣纸。
斜阳西下,她望着西北的方向,只觉太阳照在身上,让人从脚底泛起一股彻骨的冰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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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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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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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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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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