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流言最后澄清了,可客人对布庄的感观却毫不意外地下降了,总觉得听到“锦绣布庄”这四个字,便油然产生一种不信任感。
流言的另一个作用是给布庄打出了知名度——
杜蘅宁肯不要这样的知名度。
“京城里都知道了锦绣布庄,也就知道了一条街以外咱们的姚记布庄。从前还会有人来比一比,如今他们名声这么差,可不是给咱们招徕客人的么?”
姚二嫂看着布庄里比以往更好的生意,笑眯眯地对小姑子这般说道。
姚殊放下手里的出入库记录册,微微点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锦绣布庄故意上门给咱们找麻烦,不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也算间接给大嫂出了一口气。”
姚二嫂冷哼一声:“如今他们还有三个人在大理寺关着,等人放出来了,咱们也得上们寻一回他们的事!让锦绣布庄瞧瞧,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姚殊不由得笑了。
有时候不得不说,二郎的性格,真有姚二嫂这火爆脾气的一点影子。
她看了一眼周围,客人离得比较远,难以听见她们的对话,便对姚二嫂低声笑道:“虽说出气是让人舒坦不少,可二哥这回,也算破了功。”
姚晁原打算在旁人眼中树立一个儒雅无害的文人形象,不料上任时间不长,就兜头碰上欺负到门上的人,还撞到了他的手里。
朝廷的规矩他自然不会违背,更不会滥用私刑——不过在规则之内,能让这几人吃到的苦头,姚晁一点都不打算减。
姚二嫂笑道:“你别听你二哥瞎胡说。要我看,大理寺丞就该刚正不阿,冷面阎王一般惹人害怕才是最好。”
姚殊“噗嗤”一声笑了:“奈何二哥非要做他的玉面书生……”
姚二嫂摇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毛病!”
姚晁的雷厉风行并非体现在责罚闹事之人上,他顺着这三人,把锦绣布庄的底摸了个遍。
就连掌柜的三年前做账短了五十两银子,店伙计两年前偷了邻家的鸡,都被他查了个底朝天。
锦绣布庄时不时便被带走几个人问话,严重时连铺子都开不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成了京城的笑话。
不过这么一来,不光是朝中,便是民间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姚晁的本事——
他再想扮猪吃老虎的话,着实有些难了。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她们不怎么理会,两人正闲聊着生意上的打算,便听到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殊!二嫂。”
二人同时抬头,姚殊惊讶道:“薛姐姐,有些日子不见,听说你又出去了,怎么这回时间短些?”
薛榕最爱走南闯北结识朋友,同时把成衣卖遍整个大燕朝,平均一遭下来少则月余,多则半年。
这回时间确实短了。
姚二嫂忙招呼她坐下:“瞧这模样,竟是晒黑了不少,想来途中也是十分劳累的。快坐下吧,何时回京城的?”
薛榕走到两人跟前,笑着道:“今晨才到。先去谢府放了东西,后来去姚家找你们,听府中下人说你们来了布庄,我便闻着味儿寻来了。”
姚殊忍着笑意道:“闻着味儿?又不是在酒楼,我和二嫂哪有什么味!”
薛榕倒也不客气,拿起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道:“看好戏时,手边不得准备些干果点心?我闻着,竟是炒花生的香味。”
姚殊和姚二嫂笑作一团,指着薛榕道:“你来晚了!好戏都已经谢了幕。”
薛榕灌了两杯茶水下肚,才又开口:“我瞧着,就算你们这里打算谢幕了,锦绣布庄也不会同意。折腾成这个样子,我在京外都听说了,只怕是要争个你死我活了。”
姚殊想起杜蘅趁自己不在时做的那些事情,只觉恶心。
薛榕说得对,便是杜蘅不再惹事,她也不会平白受了这么一遭,总要找杜蘅讨回来的。
她冷笑一声,道:“如今锦绣布庄正是虚弱的时候,趁他病,要他命。”
薛榕愣了愣,旋即笑了:“阿殊,我没想到你这软和脾气下,还有这样狠绝的一面。”
姚二嫂摇头:“杜蘅可是给阿殊找了不少麻烦,一次比一次过分。若不是现下收拾不了她,早就该把杜蘅这个麻烦彻底解决了——奈何现在还要跟她规规矩矩地斗。”
姚殊微微一笑,冷静又自持道:“一棍子打死也着实无趣得很。撕过之后,她才知道疼。”琇書蛧
薛榕暗道自己这个姐妹并非一只小白兔,想想她的夫君,很多从前不理解的便也恍然了。
姚二嫂瞧她的神态,奇道:“你这是想明白了什么?竟像是大彻大悟了一般。”
薛榕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茶壶都给她倒空了。
她挤挤眼:“确实是大彻大悟了……”
姚殊知道接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便插嘴拦住了:“得了得了,快别说了,瞧瞧这壶茶都让你喝了个精光。明明口干,还非要说那么许多话做什么?”
薛榕“哈哈”笑出声:“我偏要说。”
姚二嫂看热闹不嫌事大,喊伙计添茶来。
又听薛榕道:“我从前一直奇怪阿殊和林桡这一对夫妻,明明阿桡看上去冷淡又吓人,偏偏两人感情还不错。如今瞧来,兔子和狼是没有结果的,只能公狼和母狼凑成一对……”
伙计捧了茶壶过来,正好听见最后面一句,一时奇道:“薛老板这次去西边,还碰上了狼?”
三人都笑了,姚殊倒不是真的脸皮薄,可听薛榕把林桡比作狼,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许多,脸也慢慢染上了红色。
她只对伙计道:“别听薛姑娘瞎说,快倒你的水。”
伙计也知自己恐怕闹了什么误会,笑着给三人添了茶,便赶紧退了下去。
姚殊兀自有些脸红,只迫不及待想要转移话题,可方才说起林桡,男人便在她脑子里深深种下了,一时间难以驱逐。
她控制不住地对薛榕道:“你从谢府回来,可曾见了谢大人?”
薛榕听弦音知雅意,哪里还不晓得,姚殊这是在问林桡呢。
她笑道:“谦哥今日倒也不忙,在府上和余枝小兄弟面对面写字呢。一大早两人就坐在湖心,写到半上午才完。我只跟谦哥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姚殊心道,朝堂上你争我抢正闹得厉害,她都感觉得到那种紧绷的气氛,没想到谢谦心里倒还安稳。
又听薛榕接着道:“我这次一路向西,只知道边关战事已经到了互相杀的眼红的阶段,便没有多行,趁早回京了。”
许久未曾收到林桡的来信,姚殊心中有些在意,可又不好流露出忧虑的神情,让二人担心。
她脸上挂着平日里的样子,转移话题道:“早些回来多好,哪里的生意不能做,非要跑那么远?好不容易薛姐姐和二嫂都在,咱们商量商量,成衣铺子的事吧。”
二人并无不可,便聊起了月前找来的几个裁缝,还有成衣铺子开张的事宜。
姚殊一边说着,心神却有一部分始终挂在外面,空落落的,只等林桡只言片语,告诉她他一切平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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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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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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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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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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