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嬷嬷整理好账本上的问题,又差人去打听掌柜的这几年来暗中转移店铺内古董的事情,留存证据,不出两日的时间便把所有东西交去了衙门。
这么一出雷厉风行,直把掌柜的和伙计打了个措手不及。
典当铺子这些日子一直闭门谢客,等衙门到铺子把掌柜和伙计抓走之后,杜蘅才慢慢又找了合适之人顶了上去。
一时间,典当铺子里风气肃清了许多,便是周遭已经不爱来铺子里典当东西之人,听说了这么一场大变,也都来看热闹。
回头客慢慢重新多了起来。
阿素又看着杜蘅用了五六日的时间,将新上任的掌柜治的服服帖帖,还在店铺里安插了自己信任的伙计从旁监督,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
等事情落定了,阿素还跟嬷嬷念叨此事,叹道:“小姐自从离了杜家,倒是跟从前变得不一样了。”
嬷嬷笑道:“这你就说错了。小姐这一年来变化一直很大,不过是从杜家出来,才挣脱了牢笼呢。”
阿素圆圆的脸上也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点头道:“小姐是个有本事的,这么瞧来,离了尚书府倒还是好事。”
嬷嬷叹道:“谁说不是呢!咱们朝廷虽说鼓励女子从商,可京城里你瞧瞧,哪家贵女愿意放下架子来经营商铺?倒是我们小姐,如今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又把日子过的自由自在,多好!”
阿素忙不迭点头。
杜蘅这些日子让自己始终忙碌着,便也顾不得沉浸在从前忧郁痛苦的情绪之中。
只是午夜梦回,偶尔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空空荡荡的窗幔在夜风中偶尔吹拂起来一个弧度,她仍会想到前世陪伴在林桡身边的日子,双眼中氤氲起泪意。
若是这一世她没有那么冲动想要报复姚殊,抑或是做事尾巴处理的更干净些,是不是如今和林桡之间,也不至于产生再也无法修复的裂痕?
只要他不曾真的恨了她,杜蘅相信,自己迟早会让林桡爱上她……
……
第二日一早,杜蘅府上便来了人。
杜蘅正在院子里一口一口慢慢用着早点,路骅身边的小厮阿良被传到她跟前,恭恭敬敬道:“杜姑娘,我们主子请您今日中午在玉宇阁用饭,还望姑娘赏脸。”
因着是一大早,杜蘅是一副家常打扮,比之往日少了许多装饰;在用饭时,自然也不会的戴着面纱,看向阿良时,那清冷若幽莲的容貌仍让他不敢直视。
只听杜蘅淡淡问:“是你家主子相邀,还是另有旁人?”
阿良吃惊于她的敏锐,只低了头,恭声道:“我家主子,还有旁人。”
杜蘅便知道了,这是蒙擎的吩咐。
她淡淡点了点头,便打发阿良下去了。
等阿良回了路府复命,还同路骅说起了杜蘅,情不自禁叹息道:“公子,说起来,杜姑娘离了杜府,却比之往日变化大了不少呢……”
路骅从手中的闲书上收回视线,挑眉:“哦?怎么一个变法?”
他这些日子早将注意力放在了京城其他贵女身上,路家牢牢掌控着兵部,既然不能同户部联姻,至少也得配上一个地位相当的。xiumb.com
只是京城中家世不错,容貌才情又不俗的,还当真找不出比杜蘅还要好的了。
阿良此时提起杜蘅,也正是说到了路骅的心坎上。
只见阿良脸上露出不知如何开口的神情,愈发勾起了路骅的好奇心,不由笑道:“我看你在我身边跟了这么些年,竟也没有一点长进,究竟如何个变化法,能让你这般,还惊讶到说不出话了怎么?”
阿良笑了笑,像是组织语言一般,停顿了一下,才道:
“从前的杜姑娘,更像是院子里被人精心侍弄出来的花,名贵又娇气,让人难以接近……”
路骅放下了手里的书,抬眸看着阿良,认真听他说起来。
“如今杜姑娘也不会在意自己衣着、形象是否一丝不苟,甚至今日,见小的面时,连面纱都未戴,一边用饭一边听小的回禀。”
路骅挑挑眉:“哦?她当真如此?那么说,竟是好接近了不少。”
阿良连忙摇头:“不不不,公子想岔了,若公子再见到杜姑娘,想来便能一下子明白。小的认为,如今的杜姑娘,更加高不可攀了。”
路骅不以为意地轻笑出声,重新拿起了前朝珍贵的书简,研究起了上面晦涩难懂的文字。
一个从家族中脱离出来的女人,靠着几个铺子过活,如何还能做出高不可攀的姿态?
他心中嗤笑,阿良还是见识浅了。
不过如今路骅对杜蘅的所有想象,在真正见到她时,终于被彻底颠覆了。
午时杜蘅如约而至,她妆容华贵,发间戴着从前宫里贵妃赐下的鸡血石打的一副钗环,将那一头乌发映衬出格外的柔顺。
路骅注意到杜蘅身着价值千金的蜀绣,行走间裙摆流转出若隐若现的金丝,隐隐让人瞧出锦绣图案,这样华贵的衣裳,她从前是万万不会穿在身上的。
“路公子。”
杜蘅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冲他行了一礼。
路骅恍然回神,点头还礼道:“杜姑娘。”
两人隔着两三级台阶,遥遥相望,路骅突然觉得,阿良说的不错,杜蘅确实与以往不一样了。
他上前一步,彬彬有礼道:“杜姑娘还请移步二楼雅间。”
杜蘅虽已不再是尚书府大小姐,该有的礼仪还是从未松懈的,跟随路骅上了楼,一举一动自有说不出的韵味。
等二人在雅间坐定了,杜蘅摘下了脸上的面纱,路骅察觉到,她的妆容风格与从前截然相反,让人再难从那略显寡淡的容貌上瞧出柔弱之意,反而有一种凛然之感。
路骅这才恍然觉得——
如今的杜蘅,身上竟有些贵妃当日的气势,也难怪阿良会对她有那般的评价。
不过再怎么用华贵的外表装点,她也不过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又有什么好令人生敬的?
蒙擎还未至,路骅不由先同杜蘅攀谈了起来:“杜姑娘这些天可还习惯?府外生活不比尚书府,若杜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差人来路府寻在下便是。”
他声音温和,俨然一副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模样,很好的掩饰了言语中的高高在上。
杜蘅前世与他同床共枕多年,自然能听得出来,路骅心里所想。
她声音冷淡,疏离道:“路公子客气了。小女子一切皆好,不劳公子费心。”
若说从前在杜府,杜蘅碍于两家颜面,还要耐着性子同他周旋几分;现下她已自由自在,当然不耐与路骅多言。
路骅吃了这么一个软钉子,心中暗恼,却又无法克制地更加心痒。
他维持着风度,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杜蘅的脸,温声道:“姑娘不必客气。当日你在贵妃娘娘身边,我跟着蒙小王爷读书,你我二人自小也算一处长大。若有需求,杜姑娘尽管来寻我便是,在下定将竭尽所能。”
言语之间,俨然已经将她看作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有让她跟了自己之意。
杜蘅心中冷笑,喝了一口热茶,没有再说话。
路骅知道今日蒙擎有要事同杜蘅相商,便也不好多说什么过火的话。
见杜蘅没有什么表示,他也只好在一旁讪讪地喝茶,差阿良下楼:“楼下守着去,看小王爷何时能到?”
阿良应了一声,才推开门出去,迎面便碰上了蒙擎,连忙跪下行礼:“小王爷。”
杜蘅和路骅听见动静,也都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等着对方进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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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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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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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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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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