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并未对酒楼做太大的改动,可单单是重新布置酒楼内的雅间,加上改动大堂中不合理的地方,便已经让她忙得不可开交了。
直到重新开张那一天,姚殊才算停了下来,傍晚回了谢府。
姚晁收拾好了宅子,还未让她和林桡夫妇看过,好不容易在白天逮着姚殊一次,姚晁忙喊住了她:“阿殊,明日有时间么?”
姚殊顿足,瞧见自家喜欢穿白衣的二哥站在一处木芙蓉下,更显得皮肤白皙、气质卓然。
她笑了笑,点头道:“有时间,二哥有事吩咐便是,都有时间的。”
姚晁上前一步,用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敲姚殊的脑门,道:“胆子愈发大了,开始打趣你二哥了?”
兄妹两个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都带着笑意,姚殊盈润的眸子里,更是露出些狡黠之色:“二哥做官做久了,架子也大了不少呢!”
姚晁作势又要敲她,却被姚殊眼疾手快夺了扇子:“我看看,这折扇上面有没有旁的女子给题了字,作了画的……二嫂这几日可就要到京城了,届时她若问起,我也好有个答复。”
男人长身玉立,原本温润的模样一下子破了功,笑骂道:“你这丫头,跟谁学的这一套一套的?好处不学,偏学人家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哪里就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题词作画了?你可别跟你二嫂瞎说!”
姚殊狡黠一笑:“就知道抬出来二嫂最管用,一准儿镇住你。”
姚晁无奈摇头,笑道:“你镇住我算什么?真该镇住的,难道不是阿桡?”
兄妹两个玩笑一阵,姚殊便说起了正事:“二哥,你方才问我明日有无时间,究竟是什么事?”
姚晁同她并肩往府内走去,“不是旁的,咱们上次看的宅子,我收拾出来了,总还要带你和阿桡去瞧瞧,也认识认识新买来的仆从。”
姚殊点点头:“好。我这些天都有时间的,等回去,问问阿桡……”
姚晁笑了:“傻丫头,我和阿桡整日在一处,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么?明日我们两个都不当值,这你便放心吧。”
姚殊扭头看了二哥一眼,嘟囔道:“什么叫你们整日在一处,说的感情仿佛多么好似的。”
姚晁耳朵灵,听清了她这么一句话,不由稍稍抬高了声音,道:“什么?再说一遍?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飞醋,你都要吃一吃?”ωωω.χΙυΜЬ.Cǒm
姚殊笑弯了眉眼,没有说话。
任平日里旁人如何说她跟林桡站在一处,是怎样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姚殊从未见过自己和林桡并肩的样子。
倒是林桡和姚晁,平时一个穿玄衣、一个穿白衣,身量又差不多高,加上都是令人难以挪开视线的俊朗容貌——
虽说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亲哥哥……
姚殊偶尔,也会忍不住在脑子里瞎想些现代女孩儿常常自发幻想的拉郎配。
今日许是心神放松,一不小心竟当着姚晁的面,露出了这么点意思。
姚晁见小妹笑而不语,很是无奈道:“虽说女子心思细腻些,可这没谱的醋,还是要少吃。”
姚殊心里愈发好笑起来,只抿着嘴摇头:“我才没有吃醋,二哥你想岔了。”
姚晁挑眉:“那是什么意思?”
姚殊沉吟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最为委婉的表达:“只是觉得,阿桡神色冷肃,二哥平日里又和煦温润,站在一处格外和谐、顺眼罢了。”
她的话临出口前,急急地把“赏心悦目”四个字改了,就变成了二人在一处看着顺眼。
姚晁困惑地皱了皱眉,并不能理解小妹所说的和谐,是怎么一副画面。
姚殊笑了:“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二哥陪我去看看阿志和阿思?兄妹两个今日说好了比着写字呢。”
姚晁见她不肯继续说下去,便也放过了这个话题。
他从姚殊手里接过自己的折扇,摇头道:“说起这个,我真是头疼二郎那一手字啊……”
姚殊笑笑:“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差了?二郎认真写来,还是工整好看的。”
姚晁脸上的神情僵了僵,对于姚殊的说辞,显然有些难以置信:“工整好看?那一页信纸里面,若有几行字做到工整、好看,我便不对他有什么抱怨了。”
姚殊回想了一下由姚二郎执笔的家信,看着姚晁头疼的模样,劝慰道:“二郎生性自由,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家中有二嫂一直管着,他读书还是会读的,只是字写的稍稍差些,这事急不得的。”
姚晁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况且阿薇既要操持家事、又要照看孩子,本就不容易,我又哪里敢对二郎提多少要求?倒显得我这做父亲的,没有一日管教,偏要孩子成器一般。”
姚殊笑了,忙不迭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姚晁顿了顿,完全不理解小妹的情绪和想法:“你这又瞎高兴什么?”
姚殊自然不会同他说,现代多少女性放弃自己的事业,用尽心力照顾家庭,却仍得不了一句好话。
每每自己被指责教育不好孩子、做的饭菜不合胃口时,这些女性心中,会是怎样的愤怒和悲哀?
她抛了这些想法,只笑着对姚晁道:“觉得二哥体谅二嫂,替二嫂开心嘛。”
姚晁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二人到了两个孩子练字的书房,正好瞧见林桡正站在案前,一手握着狼毫,一手按着衣袖,挥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两个孩子全神贯注,把眼睛和心神都集中在了纸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来了人。
等林桡写完几个字,将毛笔轻轻放在笔山之上,阿志和阿思才开始重新呼吸。
小姑娘仔仔细细看着案上的打字,出声道:“明明是一样的字,阿爹写的,竟然和我们写的有这么大的区别……”
姚殊兄妹上前,这才发现案上还有两张宣旨,分别是阿志和阿思两个孩子的的笔迹。
阿志听到了声音,扭头唤道:“阿娘,舅舅!”
姚殊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又问阿思:“今日怎么样,写字写的累不累?”
小姑娘跑到了二人身边,一手揽着姚殊,一手抓住了姚晁的衣裳下摆,仰头笑道:“不累!阿爹方才还教了我和哥哥,如何起笔更有气势呢!阿娘,舅舅,你们快去看阿爹写的字!”
姚晁脸上满是笑意,俯下身来,摸了摸阿思的头,温声道:“嗯,舅舅去看,也看看二宝的字好不好?”
阿思脸上露出个有些腼腆的笑,点了点头。
姚殊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来到了书案前。
她美目含笑,视线先是落在林桡脸上,见他同样眼底露出笑意,这才俯身去书案之上的字。
他们父子三个,写的正是屈原《天问》当中,最开始的四句——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林桡的字自不必说,与时下文人最喜欢的簪花小楷不同,虽也是规规矩矩的楷书,字里行间却给人以遒劲的气势,仿佛稍稍突破些束缚,便要成为恣意挥洒的草书一般。
再看两个孩子写的,阿思一笔一划,写的整洁而清秀;阿志则仿佛是印刷出来的,便是字与字的大小,都能做到基本一样,可见是下了苦功夫的。
姚晁认真去看两个孩子的字,等看到阿思写的时,长叹了一口气。
阿思仰头,问道:“舅舅为什么叹气,是我写的不好么?”
姚晁摇头,还未开口,便听姚殊笑着对女儿道:“哪里的事!舅舅分明是觉得二宝写得好,由此想到你二表哥,心中发愁呢!”
阿志和阿思都笑了。
姚晁便和两个孩子聊起了书法,又同他们讲解为何同样的字,阿志写的已经十分完美了,却始终不如林桡的有气势。
林桡走到了姚殊身边,克制地碰了碰她的指尖,低声问她:“今日回来的早,可是忙完了?累不累?”
姚殊眉眼弯弯,盈润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摇头道:“不累。今日酒楼重新开张嘛,事情是有些多,不过也不用我一直守着。听二哥说,你们两个明日不当值?”
林桡低低地“嗯”了一声,视线扫过一大二小专心谈论书法的三人,还是伸手把姚殊白嫩的小手握在了掌心里。
她笑着挣了挣,却也没有真的挣脱,一边开玩笑一般问他:“今日照看大宝二宝,感觉如何?会不会觉得烦?”
林桡嗓音低沉悦耳,轻笑道:“怎会?”
姚殊秀气的眉毛挑了挑:“下次把三宝也给你加上,还不许旁人帮着,看你会不会手忙脚乱。”
林桡爱极了她这副样子,克制着收紧手掌,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冷峻的眉眼完全柔和下来,低声道:“不管是三个,还是四个、五个,都能照看得来。”
姚殊被他这么一句突如其来的话给逗笑了,赶忙抬眼看了看书案边上,见姚晁三个没有关注这边的动静,才放下心来。
随即嘟囔了一句:“什么四个五个的,把这三个养好了再说吧!”
林桡没有再开口,眉眼尽是温柔。
屋子里,气氛恰到好处,异常温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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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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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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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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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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