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桡神色肃然,笔挺地站在一边,宛若一把半出鞘的利剑,冷静自持中带着锐利之意,让人看了不怒自威。
姚晁换了一身浅色衣裳,走到他身边,温声道:“走吧。去向陛下禀报我们这些天的收获。”
两人掩去了眼底的疲倦,才刚出门,却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像是特意在那等着。
明明是在等人,她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焦躁不耐的模样,美好的仿佛山水画中一笔一划精心勾勒出的女子一般,干净又端庄。
不是杜蘅又是哪个?
姚晁心中一动,面上没有露出来什么,低声问林桡:“你让杜姑娘过来的?”
林桡看了看姚晁,像是不解他为何这样想,老实摇头道:“不是。”
姚晁眼神里露出些玩味,似笑非笑地低声道:“这姑娘天天往宫里跑,却不是去她贵妃姑母那,而是来找你了。阿桡,若是叫阿殊知道,你可想好了如何同她解释?”
林桡不赞同道:“二哥不要多想,杜姑娘所求,是让我们查探贵妃的病是否有蹊跷。况且她也助我们良多。”
杜蘅这几日求了贵妃,明里暗里又给他们透露了不少线索。
有后宫中最大的靠山支持,确实省了林桡和姚晁不少时间,也替他们挡了很多麻烦。
而杜蘅做这些的要求,便是让林桡查清贵妃缠绵病榻是否有隐情。
姚晁轻轻嗤笑一声:“姑娘家放着自己的名声不管,也要让你帮着查案,可真是对贵妃娘娘尽心尽力了。”
他自是不会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口出恶言,只是姚晁敏锐?杜蘅的那点小心思,他一早就看的透透了。
两人简短地说了这几句话,杜蘅已经瞧见了他们,抬脚往二人的方向走来。
林桡眉头微微皱起,坦荡道:“二哥,我不会同她有什么。况且在宫中偶遇杜姑娘一事,我在家信中也同阿殊说了。”琇書網
眼看杜蘅慢慢走近了,林桡不得不压低声音,同姚晁又说了一句:“二哥大可不必如此。”
姚晁觉得无奈又好笑,不由笑出了声来。
长身玉立的男子温润儒雅,笑出来时的样子,便是视线一直挂在林桡身上的杜蘅,也不由看住了姚晁。
她走近了,笑意盈盈地问:“两位公子安好。姚公子今日心情不错,不知因何发笑?”
姚晁神色温和,客气道:“杜姑娘好。方才阿桡同我说了个笑话,在下在姑娘面前失态了。”
林桡看了姚晁一眼,没有说话。
杜蘅心中诧异,视线不由又回到了林桡身上,目光一下子软了下来:“林公子这样的性子,还会说笑话?”
林桡半点都没有察觉到杜蘅在面对他和面对姚晁时态度的不同,更别提她那藏着的小女儿心思。
他只摇头,声线清冷:“杜姑娘说笑了。不知姑娘今日来寻在下,可是有事?”
杜蘅浅笑道:“两位公子这几日查案辛苦了。今日事情该有个了解吧?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决断……”
见林桡一直没有出声,杜蘅只好问道:“不知二位公子,案子了结之后如何?”
林桡道:“要看皇上安排。”
女子一双美目欲语还休,林桡却问:“姑娘还有事?”
杜蘅咬咬下唇,说不出话。
林桡分明是看着她,同她说话。可那一双清冽的眸光放在她的脸上,又像是穿过了她的脸,分明没有将她的容貌放在眼中。
竟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石头!
如此,她一大早起来精心画好的妆容、搭好的衣裳首饰,又有什么用?
杜蘅心中无奈,面上却没有办法表现出来,只好道:“各宫的娘娘一大早就去了姑母宫中,如今正等着呢。”
说起正事,林桡才分出了些心神,点头道:“我二人即刻便前往皇上寝宫,多谢姑娘特意告知。”
杜蘅一噎,天完全被林桡聊死了,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姚晁心中好笑——阿桡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字,简直就是根木头。
他也不想同这位杜姑娘有多少牵扯,温声道:“恐去迟了不好,杜姑娘,我二人先行告辞。”
杜蘅只得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她心中懊恼,若不是姚晁在,她还能多同林桡说上几句话——
听说姚殊也要跟着来京城?不知她何时过来?
杜蘅秀眉蹙着,对姚殊的存在烦躁不已。
后宫中涉案的诸位妃嫔已经被集中在贵妃的宫里,林桡和姚晁没有进去,而是先去了皇帝所在的寝殿。
等了一刻钟的样子,达公公来传,二人便进了殿中,向皇帝一五一十地汇报这些天查探的情况。
谢谦一如既往站在皇帝身边,沉默不语,只是没瞧见芙蕖的影子。
二人单膝跪地,林桡声音沉静道:“启禀陛下,涉案诸人已供认不讳,陛下可要亲自审问?”
皇帝这些天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腿却还疼着,一直没有出门。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跪着的二人,不知可否,反而懒洋洋道:“你们不是还查出来不少旁的事情?说说吧。”
姚晁闻言,出声道:“此事原是杜府的小姐寻我二人,说起贵妃娘娘的病,托我二人查上一番。只是贵妃娘娘之病没有查出什么,就连太医也都说,是丧子之痛导致的郁结于心。倒是二皇子意外夭折之事……恐有蹊跷。”
皇帝也知道自己的后宫不太平,不过他连立后的心思都没有,哪里有心神去管那些魑魅魍魉?
可事情一旦涉及到皇嗣,就连皇帝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坐直了,声音一沉:“二皇子夭折,不是因为风寒?”
姚晁摇头:“微臣不好断言,只是此事尚有疑点未查明。”
贵妃只有一子,便是一年多以前因故夭折的二皇子。
从失了这个孩子起,她的身子也慢慢不好了。
皇帝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站在旁边一言未发的谢谦,突然开口:“陛下,此事交给臣来查。”
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谢谦身上,就连皇帝也有些吃惊。
姚晁暗暗挑眉——
谢谦这是,彻底不打算蛰伏了么?
皇帝稍稍迟疑了一瞬,接着马上首肯:“既如此,此事便交予爱卿。”
姚晁和林桡都没有吭声。
他们二人查探皇帝坠马一案,或许是崭露头角的好机会;但若涉及到后宫残害皇嗣之事,便当真是一趟浑水,万万不好沾惹的。
姚晁原已经做好了投身进去的准备,如今谢谦主动请缨,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有林桡,心中的担忧渐长,可到底无法开口。
皇帝又懒懒地问了几句二人负责的案子,便把他们打发了,自己带着谢谦去了贵妃宫中,给这件雷声大雨点小的案子做个了结。
二人从寝殿走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
太阳已经行至大殿屋顶的一角,姚晁和林桡慢慢行走在出宫的路上,一时间都没有言语。
静静走出宫门,高高的宫墙渐渐被两人抛在身后,姚晁问:“听说,阿殊打算带着孩子们来京城?”
两人这几天除了谈论案情、分析线索,少有这般闲适地谈论家常。
林桡严肃的神情也慢慢和缓下来,点头道:“嗯,想来她在镇上的生意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如今案子告一段落,这几日在京城寻个住处,也好接阿殊和孩子们过来。”
姚晁用手掩着嘴,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唔”了一声。
林桡看了看姚晁,觉得他懒洋洋的样子,跟姚殊平日里犯困等着他回家的模样有些相像,不由勾了勾唇角。
算算日子,家信也该到阿殊手上了,不知她收到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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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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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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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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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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