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人打小就是精细着养大的。
关于蒋藤的病,前前后后寻了不少大夫,见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也吃得起名贵药材,便开了补药来养着。
也有些大夫提出来补药不要过服了,她也没有在意。
如今听姚殊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只是发愁一样事:“藤儿稍稍一动就嚷累,他又不喜欢出门,整日就知道闷在家里。况且蒋家孩子里面,他是年纪最小的那个,表兄们都在读书,也没人陪他玩……”
姚殊下意识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画面来,瘦瘦小小的藤儿一个人闷坐在家里,即便是在院中,也是不知道要做什么一般发呆。
也当真可怜了些。
她看着蒋夫人,温声建议道:“下次夫人出门,可以带着藤儿一起。我家阿志比他大上一点,还有一个妹妹阿思,若是能玩到一起,倒也能彼此陪伴。”
蒋夫人一直欣赏姚殊,不单是她的容貌气质,更多的是她的谈吐,还有身上寻常女子不存在的自信和淡然。
况且从前她也去过姚家村,见过姚家的长辈,对姚家的家风还是放心的。
见姚殊这么说,她点了点头:“也只能这么试试了。”
说着话,蒋夫人又瞧见一旁自己玩的三宝,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却因为双腿软软的没有力气,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她险些惊呼出声,赶忙上前去看。
“没事吧?摔着没有?这么一坐,可疼坏了吧?”
姚殊见她比自己还要紧张,便出声道:“没事的,三宝穿的厚,若真疼了他会哭的。再说了,在家里他也经常这样,早就习惯了。”
三宝不知是不是察觉了大人在谈论他,对着蒋夫人露出一个笑脸来,嘴里还大声发出几个音节来:“大——啊!”
蒋夫人看着三宝小小的一团,不由想起了独子小的时候。
藤儿打生下来就有一种病弱之气,就连哭声都是小小的。
好容易养了六年,她可当真是不敢错开眼,唯恐一个没瞧见,他便轻易夭折了去。
如今看见别人家孩子活泼又结实的模样,她心里羡慕极了。
一时间又有些感慨:“说起来,他百天那会儿我还见过……时间一晃就过,如今都这么大了。”
姚殊笑了,宝妈一样跟蒋夫人分享起了孩子的琐碎小事:“三宝如今会认人了,也想说话呢。只要陪他玩,高兴了嘴里就说个不住,也就只有他姐姐愿意陪着他说些谁也不懂的话。”
蒋夫人露出今日来第一个舒心的微笑,声音也柔缓了下来:“藤儿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想说话,旁人又听不懂,急得直哭。”
姚殊见她心情好了不少,又仿佛很喜欢三宝,便道:“夫人抱抱他?”
蒋夫人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又怕三宝会哭,试探着把婴孩抱了起来。
入手还挺沉,三宝也很乖,不哭不闹的,嘴里还试图跟大人说话。
蒋夫人眉眼上染了喜色,笑着对姚殊道:“这比藤儿小时候可沉多了。”
家里有奶娘和丫鬟,并不需要她常常抱孩子。
只是藤儿小时候黏她黏的厉害,尤其是生病的时候,简直不能从她怀里出来。
是以对于婴儿的体重,她倒也十分敏感。
姚殊也乐了,玩笑一般道:“平日里在家能跟阿志和阿思玩一整天,消耗大,自然吃得多睡得也多。这样下来,是比寻常孩子胖些。”
蒋夫人抱着三宝逗弄了一会儿,心里愈发觉得,姚殊养孩子确实有一套。
只是不知道若是真的把藤儿带来玩,他受不受得住?别回头又生病了,平白遭罪……
两人说了不短时间的话,出门前蒋夫人还买了不少铺子里今春新出的口脂,高高兴兴地走了。
一边伙计也送走几个客人,对着姚殊赞叹道:“不愧是咱们小姐,什么样麻烦的客人都能搞定……镇上谁不知道蒋夫人最难伺候,有钱是真有钱,可太挑剔了些。上次来布庄时,对着小姐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次过来就已经能和和气气说话了!还买了咱们家这么多东西!”
姚殊佯装发怒,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来给你卖东西的。再说了,蒋夫人分明很好说话。”
伙计见她仿佛是真的觉得蒋夫人好说话,不由沉默了一下,心里想着:只怕整个镇上,也就自家小姐没有觉得蒋夫人挑剔了。
蒋夫人在青铜镇上又简单逛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坐车回了家。
到家后,她没瞧见藤儿第一时间跑过来,有些奇怪地问身边的下人:“小少爷呢?怎么不见他人?绿哥跟着么?”
伺候藤儿的是个叫绿哥的丫头,年纪不大,却十分细心。
下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半天只喏嚅了一句:“绿哥在少爷跟前。”
蒋夫人眉头一皱,吩咐道:“去把绿哥叫来。”
不多时,绿哥就赶到了,见蒋夫人问起,便一五一十地答了。
她口齿伶俐,说得也清楚:“今日夫人走了以后,小少爷在房里看了会儿书,午饭用的跟平时一样分量,下午没有小睡……”
蒋夫人仔细地听着,没有半分不耐。
绿哥说到后面,开始有些迟疑:“……现下小少爷睡了。”
蒋夫人皱眉:“有什么就说,不要支支吾吾。”
绿哥想了想,还是道:“小少爷原不想让您知道的。是,是姚县令遣人来寻……”
蒋夫人打翻了手里的茶盏,柳眉几乎要倒竖起来,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他来做什么?!藤儿呢?他见了藤儿的面?!”
绿哥一早料到夫人会生气,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不是姚县令本人过来的,是一个小厮……”
蒋夫人姣好的面容因为发怒而带上些扭曲,眼神也凶狠到让一旁伺候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
她冷笑道:“好,好!只怕不知听了哪个妖精的枕头风,想起了自己没有儿子,想着把我藤儿抢回去呢!他做梦!”
一面说着,她气得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伏在桌子上喘气,丫鬟想过来收拾碎瓷片,被一眼瞪了回去。
绿哥等她缓了一会儿,如实禀报道:“小少爷见了那小厮,他们说了什么奴婢不清楚,只是等人走了之后,小少爷便对奴婢说……日后凡是姚府那边的人,他都不会见的。也不必碍于少爷和,和他之间的关系,从小少爷跟夫人回到蒋府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有关系了。”m.xiumb.com
蒋夫人听了这话,结结实实地愣住了,眼眶一下子红了:“藤儿当真是这么说的?”
绿哥点头。
她挥了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都下去了,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自从与那人和离之后,藤儿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父亲,仿佛他已经忘了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一般。
只是在她心中,始终有一种愧疚作祟,觉得是自己让孩子失去了父亲。
从别人口中听到藤儿说这样的话,蒋夫人鼻头发酸,下定决心了一般,慢慢握紧了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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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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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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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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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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