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谦唇角牵起一个笑意:“如此甚好。这些年,林家待你可好?”
林家村的人都知道王氏刻薄,林父从来不管他这个大儿子,林桡一支分出来前,处处被欺负,就连林绕媳妇都差点被磋磨死。
这哪里是待林桡好,只怕是恨不得让他赶紧消失。
从前林桡不明白,后来他不在意,如今知道了他并非那一对夫妻的血脉,林桡这才发现,藏在心里最后一点纠缠也都变成了释然。
他对谢谦道:“我和阿殊已经从林家分出来单过了,谢大人若有意,今日可到家中闲坐片刻。”
谢谦是何等聪明之人,听了半句,便已经把林家发生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林桡幼时便没了双亲,后来祖父也去世,再加上林家家境并不算好……林家肯把他养大,想来也是碍于老人之命,至于会不会对他好,只怕难说。
见林桡毫不在意的样子,谢谦笑了笑:“如今你在镇上安家?”
林桡点头,又回答了谢谦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巡捕大人见这舅甥两个没有分毫相认的意思,只不咸不淡地聊着,大多是谢谦问,林桡答。
二人用同样冷淡的言语交谈,不见一点亲热之意,却和谐得很。
说了片刻,谢谦站起了身,对巡捕大人道:“有劳大人费心,谦不打扰了。只是今日之恩,谦必铭记于心。”
巡捕大人笑道:“也是赶巧了见过你,知道你到处寻谢家女儿,便去信一问……没想到,竟误打误撞碰对了。好在我问了,若过上几年,故人这些事情只怕也该随着我长眠于地下,再无人知晓。”
谢谦默然,向老友行了一礼。
巡抚大人满脸堆笑的对林桡道:“今日好不容易休沐,又被叫回了巡捕府,只怕你媳妇也该有意见了吧?快些回去吧,也替我招待好谢大人。”
谢谦转而挤出一抹浅笑,咳,其实是自认为很和蔼的笑,“打扰了。”
林桡应了一声,对着谢谦伸了个请的姿势。
……
两人回了林家小院,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林桡这才想起,姚殊说去集市上找薛老板聊天。
他对谢谦道:“谢大人可以先在家中喝喝茶。阿殊去了集市上,三个孩子在二哥那。”
谢谦也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他不喜吵闹,如今两个人喝茶说话正好,便道:“好。”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见外面孩子们吵吵嚷嚷进了院子,接着是一声小女孩的尖叫。
林桡听出那是阿思的声音,饶是平日里见惯了他们吵闹的林桡,都有些头疼。
他对谢谦告了声扰,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沉声问:“阿志,二郎,又在欺负妹妹?”
阿思瞧见了林桡,顿时乳燕归巢一般,扑到了林桡身上:“阿爹!哥哥们抢我的九连环……”
阿志还没说话,姚二郎便急急跑了出来,也巴巴地告状道:“我们没有欺负妹妹!是二宝先拿走我们弹弓的!”
阿思有了父亲撑腰,声音高了一个度:“阿爹,不是!表哥非要用弹弓去打张婆婆廊下的燕子!燕子是喜鸟,阿娘说过的,不能轻易打燕子!我这才把表哥的弹弓偷偷藏了起来。”
姚二郎气急败坏道:“不打了,不打了,我都说了不打燕子了还不成?该把弹弓给我了吧?”
阿志这时也走到妹妹边上,向着表哥说话:“二宝把弹弓还给表哥,表哥就把九连环还给你了。”
阿思却执拗道:“不行!”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这孩子之间的矛盾,却比寻常的家务事更要麻烦上几分。
林桡被吵得脑仁疼,便沉声道:“都不许嚷了。”
暴君一声令下,三个孩子果然都不说话了。
有时候对待不讲道理的争吵,还是凶一点有用。
又听林桡对姚二郎道:“把九连环给妹妹。”
男孩不敢惹怒暴君,听话地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那副乖巧的模样,简直跟在姚晁面前那副皮猴子的样子判若两人了。
也不知成天被他气得头晕的姚二嫂瞧见这副场面,会不会想把姚二郎送给林桡。
林桡抱起了阿思,声音没有方才那么冷了,问她:“表哥的弹弓藏在哪了?”
小姑娘乖乖道:“在舅舅家大门的石狮子后面。”
姚二郎听了就要去找,却被林桡叫住:“回来。我话还没说完,想去哪里?”
男孩一下子住了脚,转过来眼巴巴看着林桡,看上去听话极了。wWW.ΧìǔΜЬ.CǒΜ
又听暴君沉声问:“错了吗?”
姚二郎回答的干脆利落,一秒都没有耽搁:“错了。”
“错哪了?”
他接着认错:“不该抢妹妹的九连环……”
后面半句话咽了下去,他其实还想说,阿思玩九连环时间这么久了,每次看她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开,到现在也该玩腻了。
只是瞧见堂妹被暴君抱在怀里,再多的槽也不敢现在吐了。
好在林桡没有想着教训孩子,火力很快从他身上撤了下来,转向阿志:“你呢?错了没?”
阿志可当真冤枉。
他既没有藏表哥的弹弓,又没有抢妹妹的九连环,他哪里错了?
只是形势比人强,不就是乖么,谁不会呢!
阿志老老实实道:“错了。不该让表哥和妹妹产生矛盾,下次一定友爱表哥,照顾妹妹。”
这种三段式的认错方法,还是姚殊教的。
先认错,再分析错误原因,最后表示自己今后怎么改进,再生气的大人听了,也不会发脾气了。
这招对林桡还是十分有效的,只见‘暴君’点点头,一副还算满意的样子。
姚二郎等了一会儿,没见林桡训阿思,刚想张嘴说话,却被阿志拽了拽袖子,使了一个眼色。
他便闭上了嘴。
眼看平息了一场家庭暴乱,林桡放下了阿思,对他们道:“阿爹还有客人,你们自己出去玩吧。”
阿思软软道:“可是表哥拿到弹弓,又要去打张婆婆家的燕子!”
姚二郎赶忙瞪眼:“谁说的!别瞎说啊!”
又见阿思朝林桡伸出了胳膊,眼巴巴看着父亲:“阿爹,我不想跟表哥他们玩,我可以在阿爹身边吗?”
姚二郎原以为林桡会拒绝,谁曾想暴君竟又把阿思抱了起来,答应道:“你乖就可以。”
林桡把阿思抱进了屋,姚二郎这才吸了一口气,转脸对着阿志把方才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我算明白你刚刚为什么拉住我……看姑父这样子,分明是觉得妹妹没错!”
阿志一脸习以为常,心累了一般:“你才知道?要是阿娘在,谁对谁错还能分个清楚……咱们三个吵架,若是让我阿爹听见,你就老老实实和我一起给二宝道歉就行了。”
姚二郎气道:“这怎么行!要一视同仁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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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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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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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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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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