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大人瞧见他,开口第一句话就问:“阿桡,我听说,地牢里出了事?”
林桡没有分毫隐瞒,一五一十道:“牢中有人点了迷香,又撒上药粉吸引虫蛇老鼠等物,想是为了制造骚乱,好趁乱而逃。”
巡捕大人神色严肃:“在地牢里还不老实!竟敢起这样害人的恶毒心思,定要揪出来那人,好好严惩!”
林桡点头道:“大人放心,郑安已经带人前去处理此事。等先驱散蛇鼠,再一一排查,定不会漏掉始作俑者。”
巡捕大人做事很是认真负责,叮嘱林桡道:“如今巡捕府剿灭匪徒,做的虽是利民的好事,可到底也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地牢中关着的山匪,一定不能出什么岔子!”
林桡应声。
又听巡捕大人问:“你可有去看看阿晁?他的伤势如何了?”
他对姚晁一直爱护的很。
这次黑虎山的行动,他也下了死命令,千万照顾着穿女装行动不便的姚晁,没想到还是让他受了伤。
林桡有一说一道:“二哥失血过多昏迷了一段时间,万幸没有伤到要害,伤势并不算重。”
巡捕大人这才点了点头。
虽说郑安对他说,姚晁伤势不重,他还会在心里对这话做一番权衡,想着也可能是郑安不想让他过于担心。
这些天的相处,巡捕大人摸清了林桡的脾气秉性,知道他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便对林桡的话深信不疑……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道:“看看这造化,处处都是巧合。你和阿晁,一个话多心思也多,一个话少事情也少,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子,竟成了一家人,也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少了哪一个,都不习惯的紧。”
若是姚晁在场,定会说些顺耳的话,逗的老人哈哈大笑。
林桡不爱说场面话,只捡着要紧的事情禀报:“今日去二哥那里,他对地牢山匪会否生乱也有担忧。”
见林桡说起正事,巡捕大人也不再玩笑,想听听属下的看法:“这些人如今关在一处,也只是权宜之计,哪里能一直关下去?阿晁可有什么想法?”
林桡早上去找姚晁,聊的正是此事。
他回禀道:“二哥认为,对待山匪应以教化为主,首先调查清楚每个人的底细,再按照实际情况,做出不一样的处置。”
巡捕大人摸着下巴新生的胡须,皱眉思索。琇書網
他想了想,便问:“这是阿晁的主意?”
林桡点头。
姚晁做人、行事风格一贯如此,宁肯多花些心思,也要尽可能处理好每一个细节。
山匪作恶多端,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一心向恶,总有被逼落草之人。
姚晁此举,也是给这些人一条生路。
巡捕大人见林桡只替姚晁发言,便开口问道他:“阿桡可有别的想法?”
林桡不是扭捏的性格,直截了当道:“属下认为,教化山匪需投入大量精力,且正值春日,开春朝廷还会从西域运过来一批良驹,届时城防大营忙着练兵,就连巡捕府都抽不出人手来,要调查清楚匪徒的底细,着实不易。”
巡捕大人鼓励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桡便接着道:“依属下之意,此事应尽快禀明朝廷,并提议对山匪处以流放之刑。山匪大多是青桐镇左近之人,若仍放任他们留在本地,日后恐生事端,不如直接流放到陌生之地,也好加以管束。”
巡捕大人鲜少见林桡这般侃侃而谈过,闻言不由笑着赞道:“林帛的孙儿,果真有乃祖之风,倒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今日一大早我便向京城去了奏折,想来不出几日,也该有个结果。”
除了第一次见面,巡捕大人再没提起过林桡的祖父。
见他今日主动说起,林桡心中还有些诧异。
巡捕大人脸上闪过怀念之色,又见他笑着摇头:“不过你祖父,在你这个年纪时还日日捧着书埋头苦读,做事也不如孙儿果决。”
林桡祖父过世时,他年纪太小了,脑海中几乎没有祖父的印象。
如今有人对他谈起自己的血脉至亲,林桡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却也认真听着。
老人声音慢慢缓和了下来,宛若一个寻常人家的长辈一般,叙述着过往之事:“你祖父和我少年相识,彼此引为挚友。当日我家中一贫如洗,全靠他平日里的接济。再到后来我们分别成家立业,精力便更多放在了仕途和家中。当时我十分羡慕他年少娶妻,生的大儿子敏而好学,打小便聪明伶俐。”
说着,他的视线放在了林桡的脸上,仿佛在透过他看向故人。
林桡不由出声问道:“大人这样看着属下,莫不是我与祖父生的十分相像?”
巡捕大人却摇头:“你更像你母亲。”
林桡眉头微皱,脸上神色不变,心中却升起了些许疑惑——
王氏生的刻薄,五官也是寡情之相,他打小生的就不像她。
反而是二弟和三弟,脸上都依稀能看出母亲的影子。
况且林家只有林父一根独苗,虽读了两日书,却不学无术,他祖父哪里还有一个敏而好学的大儿子?
更不必说王氏一个乡野妇人,巡捕大人去哪里得知她的长相?
巡捕大人所说的,与林家实际情况并不相符。
可若老人的记忆不曾出错,问题又出在哪里?
林桡不动声色,只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大人与祖父相交多年,也见过我父亲?”
对于林桡的敏锐和谨慎,巡捕大人心中暗暗称赞。他眼神里除去温和之外,不由添了些赞赏之意,却只含笑道:“若说起往事,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等过几日我去京城的信有了回复,若京中故人相邀,届时还要你随我跑一趟京城了。”
林桡压下心中的疑惑,见巡捕大人很快转移了话题,便与他说起了正事。
……
往京中去信,最快也要三日,一来一回路上再耽搁些,没有个十天是不够一个来回的。
可没想到二人谈话后的第五日,巡捕大人口中的“京中故人”便有了消息。
那人不是来信相邀,反倒是快马加鞭,亲自赶过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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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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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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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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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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