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桡偶尔回过头去看,便见姚殊像只小猫一样,脑袋一点一点的,每次在睡着前又醒过来。
他心里有股暖洋洋的感觉,也不知是被阳光一直晒着,还是看到了她平日里没有的迷糊神态。林桡挑着平稳的大路走,稍稍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直到牛车停住的时候,姚殊还在犯困。
“阿殊,到家了。”
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却让姚殊从那种状态中慢慢醒了过来。
她喉咙里发出疑问的声音:“嗯?”
林桡站在自己面前,逆着光,像是被镶上了一层金边,俊美一如所有人能想象到的神祇该有的样子。
姚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晃了晃脑袋,感觉精神好多了。
林桡见她哈欠连天的样子可爱极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道:“东西给我,先下来吧。”
姚殊跳下车,才发觉到他们停在了自己家的小院子前:“怎么回家了……孩子们还在我阿娘那里。”
林桡接过姚殊手里的东西,却问起了别的:“还不饿吧?”
出发前担心路上无聊,姚殊在牛车上放了些肉干果脯之类的小零食,回程的时候都吃完了。
她摇了摇头,又打了个哈欠:“不饿,就是有点困。昨晚三宝不知怎么了,中间醒来好几回……”
林桡觉浅,孩子一有动静他就醒了,昨晚也确实听见三宝吭吭唧唧几次醒过来,让姚殊哄了好久。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若是去岳父岳母家,吃完饭指不定得什么时候了,不如回家来,你先去休息一下。”
姚殊的脑袋里昏昏沉沉,点头应了:“嗯,也好……我先去睡一会儿……”
她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又打了一个哈欠,脚下没留神,险些被门槛绊倒。
“小心!”
林桡眼疾手快,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姚殊被这么一吓,脑子倒是完全清醒过来了,她的手下意识反握住林桡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了他的右臂上。
“我记得这个门槛没这么高啊……”她嘟囔了一声。
“嗯,”林桡轻笑着点头,手臂依旧揽着姚殊,轻轻带着她往前走,“快去睡觉吧。睡醒我们开饭。”
男人的声音低沉惑人,姚殊感觉像是谁在她耳后轻轻吹气一般,那股痒意从耳朵一直蔓延至腰部。
她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人家的手臂上,就像靠着结实的栏杆一样自然。
一时间有些不自在,却又不好这时候挣开。
林桡带着姚殊来到炕边,给她把被子枕头放好,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姚殊的眼睛,轻声说:“睡吧。”xǐυmь.℃òm
早上出门没有开窗,屋里的炕一直热着,就连空气里的温度也让人产生一种说不出的燥意。
姚殊低低地应了一声。
林桡出去以后,她把外衣脱了才钻进被窝。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沾到枕头边没多久,便什么思绪都被沉沉的睡意笼罩,意识完全被拉扯进温暖黑暗的梦想中。
这一觉睡得酣畅绵长,姚殊的意识回笼时,男人正坐在炕边,低低的唤她的名字。
“阿殊,阿殊。”
她睁开眼睛,发现天色有些暗了。
“嗯?我睡了多久?”
林桡低声道:“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得去把孩子们接回来。”
姚殊有些吃惊,揉着眼睛:“啊?睡了这么长时间啊……”
林桡的手抚过姚殊的发顶,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一下又一下,亲密又克制。
“没关系,正好可以吃晚饭。”
姚殊穿着中衣,有些不太好意思在林桡面前从被子里出来,又听他说要去接孩子,便道:“那你先把大宝他们带回来吧,我去做饭。”
男人低低应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下移,到了姚殊白里透红的脸畔,却没有再继续动作。
他收回手,看着姚殊的眼睛道:“我去了。”
姚殊不知道她是怎么答应的,也不知道林桡是怎么出的门,只感觉到他带着温度的手差一点就要触碰到她的脸颊——然后又迅速收了回去。
“什么嘛……”她嘟囔着从暖暖的被子里出来,穿上衣服,打算去洗一下脸醒醒神。
姚殊悠悠然在院子里打了水,冷水拍在脸颊上,精神也终于好了过来。
暮色四合,姚家村里处处升起炊烟,又是一天将要过完。
姚殊从中午睡到下午,觉得这些天来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其实不只是三宝昨晚哭闹让她精神不济,从林桡回来起,姚殊感到自己平静的生活完全被另外一个人打破。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去应对,只好每日提着神,很少有完全放松的时候。
姚殊院子朝向西边,此时太阳已经要坠到远山和天空交际,她静静地看着夕阳缓缓下沉,心里豁然开朗。
许是今日卖簪子的老人一事点醒了她,姚殊觉得,或许在林桡心里,即便没有那么喜欢她,也始终把她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吧。
等林桡抱着三宝,又带着两个小萝卜头到家时,姚殊已经点好了油灯,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阿志牵着阿思跑到桌前,惊叹道:“哇,今晚还做了鱼吃!阿娘太厉害了!”
姚殊却笑了笑,看着林桡对两个孩子道:“饭菜都是你们阿爹做的,要说厉害,也是他的功劳。”
方才她洗完脸去厨房,脑子里还盘算着晚上做什么吃,却看到灶台里面的蒸锅盖着盖,打开一看,锅里热着一条蒸鱼、一只焖鸡,还有两盘炒菜。
两个孩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林桡,仿佛在说“阿爹真棒”。
男人被这一大二小齐齐看着,牵了牵嘴角,对阿志和阿思道:“好了,快去洗手,你们阿娘肯定饿了。”
等一家人收拾停当,坐在桌前,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正屋的门开着,室内柔和的橘光向屋外蔓延,渐渐延伸至黑暗之中。
林桡心里想着,他在战场上时,有多少次期盼过这种仿佛永远不可能因他而亮的灯光。
可是今天,这样的光确确实实存在了。
姚殊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筷子鱼肉,叮嘱道:“慢点吃,小心着刺。”
阿志和阿思把脸埋在碗里,一边吃一边还说:“这鱼怎么没有刺呀……”
姚殊这才发现,今日炖的鱼,与往日她在集市上买的不同。
林桡道:“这是鲈鱼,没有小刺。”
姚殊尝了一口,点了点头问:“你是从哪里买的鲈鱼?确实没有刺,而且很好吃。”
男人愣了愣:“河里抓的。”
这下轮到姚殊愣神了——河里抓的?姚家村后面的山上才有河,下午林桡还去山上抓了鱼?
她看了一眼焖鸡,觉得也不像是平日里买的鸡,不由问道:“这鸡不会也是你抓的吧……?”
昔日在林家时,林桡从来都是去山上捕鱼、抓野味,再卖了换钱的。
王氏恨不得把每一文钱都收起来,他身上哪里有钱去买这些?
男人点了点头,应道:“嗯,是山上的野鸡。用阿志的弹弓打的。”
说着,林桡轻咳了一声,对阿志道:“原还看见一只兔子,打的时候力气太大,把弹弓弄坏了……”
阿志不仅不以为意,反而高兴道:“坏了也没关系,阿爹再给我做一个更好的!我要那种射的特别远的弹弓!”
林桡点了点头,显然是往日给他做惯了的。
小阿思目瞪口呆,忙问:“阿爹怎么什么都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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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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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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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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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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