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桡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心里不乐意,可是她不可能总迁就他的想法。
两人一直沉默,直到刘掌柜敲响了门:“小姐,热水端来了,现在可方便?”
姚殊立刻起身开了门。
之间门外刘掌柜抱着大大的木盆,硬是腾出来一只手敲门,盆里的热水氤氲出来的热气打湿了他的山羊胡,把他原本有些发黑的脸熏的又黑又红。
姚殊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赶忙接过他怀里的水盆,问:“您怎么不叫伙计来端水?”
刘掌柜干笑了两声,心里道:还不是怕让伙计瞧见你们两个这个样子?!
他有心为二人遮掩,奈何姚殊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刘掌柜只好隐晦地提醒道:“小姐,虽说布庄是咱们自己家,可是……咳,伙计到底还是隔了一层,莫要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话。”
姚殊有些无语,却没有反驳:“刘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话间他们进了屋,刘掌柜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了一番方才姚殊身边的男人。
林桡在外人面前一贯是最能唬住人的。
他完全不需要做什么动作,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便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脸上也不需要摆什么表情,只需用眼睛把人一扫,便让来人噤若寒蝉,连气都不敢用力喘。
或许是瞧见了林桡私底下和姚殊相处的模样,刘掌柜对他的气势有一定的免疫力,这才注意到林桡完美出色的五官。
他笑眯眯地问:“这位公子英武不凡,不知怎么称呼啊?”
刘掌柜脸上客气,心里却好奇死了。
他开店几十年,来来往往的客人数都数不清,却从未有一个像面前这年轻人一样,年纪轻轻便有这样通身的气派。
更何况——这样貌,这身材!恐怕也确实只有这样的,自家小姐才看得上!
姚殊无奈地用眼神制止刘掌柜无聊的问题,奈何他的眼睛像是粘在了林桡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名曰“八卦”的兴奋情绪。
只听林桡惜字如金道:“姓林。”
姚殊用热水把干净的帕子打湿,接着走到林桡身边,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好的布条。
刘掌柜点了点头,心里飞快地掐算林姓男子和姚姓女子婚配的适合程度,在得出一个不错的结果后,满意地笑了笑。
“林公子家中兄弟几个啊?”
沾血的布条被姚殊揭下来放在一边,露出林桡手心深深的划痕。
只听林桡仍旧用没有波澜的语调答:“三个。”
刘掌柜想了一想。兄弟三个也好,家里若是有什么难处,兄弟多了帮衬也多。
“林公子气质沉稳,想来是家中的老大了?”
姚殊听着刘掌柜查户口一般,知道他问也是白问,便没有理会,只专心用热水擦洗林桡伤口边上的血迹。
林桡用鼻腔发出声音:“嗯。”
刘掌柜又是一喜。
家中长子,想来日后在家中也有话语权。
嗯,接下来可以把话题慢慢拐到真正的主题……
“林公子尚未婚配吧?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姚殊险些笑出声来,林桡还是那样话不多的样子:“已有婚配。”
刘掌柜正要笑眯眯地点头:“不错,嗯……嗯?什么?”
林桡却还没有回答完他的问题一般,把视线移到了姚殊的脸上:“喜欢阿殊这样的。”
姚殊一个手抖,险些把整瓶金疮药全倒在林桡的掌心。
她连头也没抬,假装听不到。
刘掌柜却被气着了,颤抖着山羊胡子,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家中有妻子,却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喜欢他家小姐?!方才还赖在小姐身上??
简直恬不知耻!
“小姐!你听听……”刘掌柜仿佛被人硬生生塞了一个鸡蛋在喉咙里,卡着嗓子,恶心又咽不下去,“这样的人,你怎么还在给他上药!”
他就差指着鼻子骂这个家伙人面兽心了!若不是看林桡生得健壮,他头一个饶不了他!
姚殊看刘掌柜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扭头又看看事不关己的林桡,觉得自己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她碰了碰林桡的手臂,心累道:“别闹了。”
刘掌柜看二人仍在旁若无人的亲密,只恨不得抓过姚殊来,使劲摇晃她的肩膀,也好把她晃醒:“小姐,你怎么好似被这个花心又不忠的小白脸迷了心智?全然没有一分清醒?”
林桡终于玩够了,挑了挑眉:“阿殊是我的妻子,我说喜欢阿殊,便是喜欢我的妻。哪里花心不忠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终于让刘掌柜明白过来,他带着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尴尬神情来,只觉得今日要把自己的老脸给丢尽了。
“哈,哈哈……原来是姑爷,”他干笑道,“小姐怎么不早点告诉老头子我?”
姚殊嘟囔了一声:“是您非要瞎猜……”
接着,她完成了手上最后一道工序,对林桡道:“包扎好了,你动动,会不会太紧?”
林桡收回了右手:“不紧,包的很好。”
刘掌柜现在再看两人,这明明就是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亲近又自然——
他早就该想到的啊!是谁说小姐死了夫君的?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
外人不清楚二人之间的试探和疏离,只当他们夫妻之间琴瑟和鸣,感情好得很。
姚殊终于搞定了包扎,正要赶林桡去集上,却听男人指了指她沾了血的衣袖道:“阿殊,你袖子脏了,不如同我一起去买衣服……”
刘掌柜闻言,感觉自己终于派上用场,便插嘴道:“姑爷还不知道吧?咱们布庄今春也上了女子的服饰,自然有小姐的尺码!哪里还要出去买呢?”
布庄卖衣服,也是姚殊的主意。
可是林桡说这话分明是为了和姚殊一起出门,哪里又是为了一件衣服?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刘掌柜,不说话了。
刘掌柜这人做了多年掌柜,人情世故是懂的,体察旁人情绪方面却始终差些。
他还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沾沾自喜地看着姚殊,莫名感到后颈一凉。Χiυmъ.cοΜ
姚殊心中好笑,却也不打算始终迁就林桡,只对他道:“你快去快回,不就好了?”
说着,果真要与刘掌柜去店里看新上的衣服。
林桡再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冷着脸,独自一人往集上去了。
刘掌柜见这个煞神终于走了,不由小声对姚殊道:“姑爷这身气势,看着怪吓人……”
姚殊笑了笑。
她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聊起了这次来镇上的目的:“刘掌柜,去年冬天我又做了些小玩意,你瞧瞧看?”
见她说起正事,刘掌柜忙道:“好好好,是新的胭脂?”
“不是,是口脂和护手霜。”
刘掌柜一愣:“口脂我知道,可是这‘护手霜’,又是个什么东西?”
姚殊也不卖关子,从身上取出两个小巧的盒子,打开了稍大的那一个,道:“这便是护手霜了。也是女子用的东西,冬春天气干燥,手上常常不够滋润,净手后擦上这个,可以防止皲裂和起皮。”
刘掌柜听得啧啧称奇,小心翼翼地从木盒里挖出来一点白色的乳膏,在手上擦了擦。
原本粗糙干燥的手背很快变得细腻了许多。
“果真不错!”他双眼发亮,“这‘护手霜’擦上便有效果,还有桂花的香气……一定会像胭脂那般卖得很好!做这样一盒东西出来,成本高不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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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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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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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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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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