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薄唇微抿,眼神里透出刻骨的冷。
周氏硬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王氏气焰矮了下去,语气生硬道:“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林桡问到答案,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翻身上马离开了林家村。
待他走了之后,周氏才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原本僵硬的四肢里血液重新开始缓缓流动。
半晌后,周氏才喃喃地问:“大哥……是不是哪里不太一样了?”
在王氏看来,没什么不一样吗,吩咐道:“赶紧做事。”
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屋子里走去。
她得问问小儿子中午想吃什么。
林桡策马离开林家村,不多时,便到了姚家的门口。
他脸上神色如常,心中却不由忐忑起来——
已有一年时间未见妻儿的面,更何况他从军前,媳妇刚刚又怀了一个,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如今孩子可还康健?
姚家院子。
姚二郎正蹲在院门前苦练自己的画图技术。
他大老远便听见哒哒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阿爹骑马回来了,便故意装没听到,只等着姚晁把他突然拎上马。
没曾想马蹄声顿住了,他抬头一看,竟是个陌生的面孔。
“将军!大将军!”
瞧见那人的装束,姚二郎愣了一愣,继而有些激动,扯着嗓子朝院里喊,“有个大将军来咱们家啦!”
他见那将军拉着缰绳坐在马上,腰背挺得直直的,逆光的脸看不清神色,莫名有些压迫感,姚二郎有些不敢抬头看对方,直到那人问:“孩子,你家里的大人们都在家么?”
姚二郎一个哆嗦,后颈胳膊上瞬间炸起了一股麻意,胳膊上发起了鸡皮疙瘩。
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当他听到声音与马上之人抬头对视时,让他莫名觉得觉得害怕。
“在家,在家!”
姚二郎迅速回神,既新奇、又兴奋,见来人下了马,便领着他进家,热情介绍道:“大将军,除了我爹,都在家呢!”琇書網
林桡把马栓在了门前,随姚二郎进了姚家。
姚二郎那一嗓子,整个姚家都听见了。
三个孩子原是在书房练字的。
姚二郎最是厌烦读书,便寻了个借口偷偷溜了出去,这才第一个撞见林桡。
此时姚大郎一把丢掉手上练字的毛笔,便要跑出去凑热闹。
被监督他写字的父亲瞪了一眼,一旁的林志和林思也想把毛笔扔下,见大舅的反应,只好握着笔,继续写字。
姚大嫂和姚二嫂在正房,随姚母缝缝补补,听到二孙子的喊声,同时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姚父一个人窝在炕上,一边摇晃着摇篮,一边闭目养神,听到二孙子的话语,睁眼起身,诧异挑眉。
三宝觉深,打雷都吵不醒他,在摇篮里安安稳稳地睡着。。
姚母见姚父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好放下手中的衣物,对两个儿媳妇道:“我出去瞧瞧。”
姚二嫂现在只要听到自家儿子嚷嚷,就脑壳疼,不由嘟囔着对大嫂抱怨:“二郎不是在念书?怎得又溜了出去!”
哎,让熊孩子安稳的读个书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另一边。
姚母刚出正屋门,就见大儿子也从侧屋的书房走出来。
两人狐疑的对视一眼,又听姚二郎喊话,循声看去,就见熊孩子带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进了院子——
来人目若寒星,英气逼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却沉稳得很。
姚母定睛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熟,可一时实在想不起来,便悄悄与大儿子道:“这是巡捕府上的?莫不是来寻阿晁的……”
话音未落,却听见一声兴奋的尖叫:“阿爹!”
只见小阿志从书房冲了出来,像弹球一般,一把扑在了来人怀里,随即被身形高大的男人抱了起来。
他不住地嚷着:“阿爹!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
兴奋着兴奋着,阿志突然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哇!阿爹,你怎么才回来!”
林桡单手轻而易举地把阿志搂在怀中,另一只手给他擦着泪,上前两步,恭敬向姚母行礼道:“岳母。”
又冲姚峰点了点头:“大哥。”
姚母瞧着林桡与小阿志相似的轮廓,反应了过来,她扭头看看姚峰,又看看林桡,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林桡回来了!”
“她爹!阿娟、阿薇!快出来,咱们姑爷回来了!”
原本是在大家眼里死得透透的人,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不可思议的同时,姚母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一边又喊姚峰,“阿峰!快去镇上把阿殊接回来啊!”
姚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姚父和姚家两个嫂嫂闻言立刻出来迎,就连几个小的,也都从书房里冒了出来,站在一边好奇地打量来人。
姚母眼里满是欣喜,兴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桡向姚父和两个嫂子都见了礼,对姚父点头道:“匆忙赶回,未来得及给岳父岳母备礼。”
姚父笑呵呵地招呼:“咱们一家人,讲究那个做什么!快进屋,进屋!今晚咱们爷几个好好喝上几杯!”
众人迎着林桡,往屋里走去。
见姚峰要去套车了,姚父中气十足地喊他:“阿峰!别忘了也把阿晁带回来——”
“知道了!姑爷归家,阿晁指不定今晚要喝成什么样子呢!”
姚峰脚步轻快,笑意十足地往外走去。
阿志在父亲怀里哭得直打嗝,林桡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把他的小脸靠在了自己的脸上,男人深邃目光中满满的心疼。
林桡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慢慢柔和了下来,终于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别哭了。”
小阿思站在一边,轻声地喊:“哥哥……”
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样哭……暗想:抱着哥哥的人,是阿爹吗?
小丫头白生生的脸上透着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抱着哥哥的男人。
林桡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妻子的模子……
这一年独自带着孩子,她还好吗?
就这样音信全无走了一年,也不知她会如何怨自己……
“阿思,过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温柔,生怕吓到小丫头,补了句:“到阿爹这里来。”
阿思见哥哥点头,才走过去,下一秒,就被林桡用另一只胳膊抱了起来。
被抱起的瞬间,阿思最终确定,这个男人就是父亲,往日里她也经常被他抱在怀里。
父亲的怀抱与母亲是不同的。
阿娘一直都是要用两个胳膊才抱得起自己,而阿爹却能同时抱自己和哥哥两个——
虽然不如阿娘的柔软,却让小阿思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看着满脸是泪的哥哥,笑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给他擦眼泪:“哥哥羞羞。”
林志和林思相互挨着,都笑了。
众人进了屋,林桡并没有把两个孩子放下,仿佛抱不够一般,就连坐着也要放在腿上抱着。
姚母坐在对面仔细瞧了几秒,浅笑,对两个儿媳妇道:“我一直说二宝长得像娘,大宝却跟阿殊不怎么像。如今这么一瞧,竟是同他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姚大嫂也点头道:“日后同姑爷一样,长得高大些才好呢!”
姚二嫂只点头没再说什么,心里想:妹子是不是要跟着姑爷回娘家,那林家,可不是好去处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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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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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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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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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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