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忙一把拦住道:“急什么,一会儿让你看个乐子。”
说罢,拍起快马向狍子群疾驰而去。
狍子的嗅觉听觉都十分灵敏,见一人大喝一声拍马而来,陡然受惊,尾巴的白毛全部炸开,变成了一个个白屁股,却因为好奇的天性跑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着那马上的人类,似乎在思考要不要逃开。
童嵐看见那一个个白屁股,乐的险些栽下马去,跟在后面喊着:“白桃,等我一等。”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这狍子的好奇心更甚于猫。
它那旺盛的好奇心常将它自己陷入困境。
因为狍子这种生物,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也不会像其它动物那样跑啊跑,拼了命地跑,一直跑没了影儿,跑到安全的地方为止。
狍子遇有情况也是拼命地跑,不过,狍子的奔跑不会持久,它跑一会儿还要停下来看一看,看形势对自己不利再跑,跑一会儿又忍不住停下来看。
狍子不单单是自己跑一会儿停一会儿,就是追击者突然大喊一声,它也会停下来看。
果然,那狍子见白桃独自下马,一个人慢慢的走过来,便以为没有了危险,一个个瞪着大眼睛,抖着耳朵,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童嵐心里不忍将它们射杀,收起了手中弓箭,取下了腰间的索套,挽了个活扣,见一只小狍子愣头愣脑的瞅着自己,渐渐的靠近过来。
手里的索套一扬,准准的套进了那小狍子的脖子,那小狍子吓的转头就跑,就不想那活扣一下子勒紧,末端被童嵐紧紧抓在手里哪能跑掉,嘴里急的呦呦直叫。
别的狍子都吓的四下飞跑,独有一只母狍子着急的跑过来,对着它的幼崽着急的叫唤了几声,那小狍子挣扎着也跑不了,急的母狍子前后跑动,将地上刨的尘土飞扬。
童嵐不动声色,又撇出一个绳套去,套住了那只母狍子,末端系在了马上。
小狍子挣扎累了,见那二人也不伤害自己,便停下休息,母狍子也停止了挣扎,小狍子藏在了母狍子的肚皮底下,喝了几口奶,暂时忘记了恐惧,时不时还探头探脑地从母狍子肚皮下钻出来,看看母狍子,再看看白桃二人,最后竟然撒开四个小蹄子摇头摆尾地在草地上来了个四蹄腾空,撒起欢来。
白桃忍不住乐了,母狍子好像也看出了气氛的改善,伸出嘴巴慈爱地噌起小狍子的小脑瓜来。
白桃也不骑马了,拿着一绺沾着蜜糖草叶逗弄小狍子,小狍子伸长了脖子,绕着白桃转圈圈。
童嵐挑挑眉,扬扬手中的绳索,“牵回去烤了还是炖了?”
白桃瞪他,“当它们的面儿居然说这么残忍的事,坏人!”
童嵐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是你说狍子肉比羊肉还好吃的。
你不吃,抓这母子两个不放,是为了牵回剑阁当镇派灵宠吗?
……
……
“单家娘子又在施粥了!快去排队啊!”
“单家娶的是个观音娘娘吧?”
“什么观音娘娘?明明是散财娘娘才是!”
“隔三差五的施粥施药,这单家还不得被这娘子挥霍空了?”
“你知道什么?这单家娘子的娘家裴氏可是出了名的富庶,光是铺子就有三四十间,更别说那四五千顷良田了。
当时单家娘子出嫁,那可真是十里红妆。前一脚的嫁妆都已经抬进单家了,那最后一抬嫁妆还没进城门呢!”
“我的乖乖!那岂不是娶了个财神奶奶回来?”
“可不是。也不知单家交了什么好运?”
单家施的粥里面的米粒最多,不像别家施的粥都能当镜子照人了。
不少灾民每日靠在这里喝上一碗稠粥,才得以活命。
单家娘子裴云淑自打嫁过来后,已经连续搭了一个月的粥棚,受了她的恩惠的灾民纷纷念着她的好。
她带来的陪嫁田地,好些佃农抢着来租种;她的陪嫁铺子,也是城里生意最好的;就连单家原来的药材铺,外地的药商都愿意把质量最好的药材低价卖给他们家。
单家仁善之行,早已传到了千里之外。
杜咸正在单家赴宴。
宴席上,单礼夫妇频频向杜咸敬酒,杜咸来者不拒,一杯杯美酒化为苦水尽数吞下。
他借着酒意望向云淑。
她头上不再是俏丽的双环髻,而是挽着妇人那种端庄的百合髻。
发髻上插着一根不算太大的三尾金凤,凤嘴里吐出一绺鲜红欲滴的珊瑚珠流苏。
杜咸替表妹不值。
若不是嫁了单礼这个只有秀才身份的男人,表妹本该嫁与自己,佩戴五尾金凤,将来甚至可以戴更为尊贵的六尾凤钗。
可表妹仍在对着那个没出息的单礼甜甜一笑,笑出了一对可爱的酒靥。
杜咸别过眼神,他的心里不痛快极了。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片铜锣响,三匹马飞快地驶过街道,向单宅闯来。
那三个人下了马,匆匆把马拴在外面的石柱上,就往里高喊:“快请单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一家人全都站了起来,单礼愣了半晌,还是云淑在旁使劲推了他几把,他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我,我这是,中了?”
单父早已迎了出去,对报录人客气道:“诸位请坐,稍事休息。”那些报录人道:“原来是老太爷。”大家便热热闹闹地簇拥过来挣要喜钱。
单父被围在中间,好话不要钱似的一筐筐扔过来,乐的合不拢嘴。
正在吵闹,又是几匹马,二报、三报到了,挤了一前厅的人,连外面门房外都坐满了。邻居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赶着挤着过来看热闹。
一家人喜的不知道怎么是好。
唯独单礼这位正主,还傻愣愣的坐在原处。
“这,怎么就中了呢?”
不怪单礼纳闷,前些年单礼寒窗苦读、精心备考却一次又一次名落孙山。而这次,单礼正一门心思地考虑怎么去裴家求亲,到了城里匆匆考了一场出来,便直接赶往了裴家。
不过是顺便考了一次而已,他压根就没指望自己能考上。
可无心插柳柳成荫,偏偏就这次,他居然考上了!
报录人们已经把报帖升挂起来了,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单讳高中源东乡试第十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单老太爷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轻抚颔下的长须,在下面看的满脸笑意。
单父单母忙着招呼各位前来恭喜祝福的宾客。
云淑则去了厨下,指挥着仆人们添菜摆席。
厨房采买则立刻支了银子去集市上买猪。
这一场大宴,不买个两三口肥猪回来根本不够用。
仆人们手脚麻利、热火朝天地干着活。
家里出了这等大喜事,娘子一定会把这月月钱翻番的。
所有人的表现都很正常,唯独一人,与旁人截然不同。
杜咸呆坐在那里,久久不动。
他知道,他不应该在这里呆坐着。
他应该斟满酒,脸上摆出最灿烂的笑容,去向那个人生得意的男人敬酒,恭喜他小登科后大登科。
可他不想。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表妹娉婷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他内心那隐藏着的、不敢见人更不敢想的小小心思,已经在瞬间破灭了。
“云淑——”
单礼有些无措地喊着。
云淑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单礼忙上前扶过她的手,“云淑,我有点不敢置信,我真的中了?不会是重名的人吧?”
云淑笑着拍了一下丈夫的额头,“你这呆头鹅,没见那报帖上籍贯、名讳和住址都对应着呢,哪里就那么巧合弄错了?再说了,我家夫君那么用功,这功名啊是你凭自己努力得来的。”
单礼被妻子夸的面庞微红,不好意思地嘿嘿抓着后脑勺,看起来更像呆头鹅了。
杜咸恶狠狠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若眼神能变成实质,恐怕单礼的后背都要被他烧穿了。
这不可能!
单礼在学业上有多少能耐,我能不知?
在书塾里,就连师傅都说了,他虽然学的认真刻苦,可奈何天分有限,这辈子也就止步于秀才了。
居然考了第十名举人,这怎么可能?
其他的考生难道都是傻子不成?
定是他考场舞弊了!定是!
杜咸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勉强向单礼恭喜,便借口县中有事离开了。
走出单家,他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一拳捶在旁边的墙上。
手背瞬间破皮,火辣辣的疼痛却让他头脑更加清醒。
他在妒忌单礼。
妒忌他父母双全、妒忌他衣食无忧、妒忌他总有人惦记和牵挂;妒忌他傻乎乎的运气却总是那么好;妒忌他居然能考中亚元……
最妒忌的是,他能光明正大的把表妹拥在怀里,能与她举案齐眉,共度一生……Χiυmъ.cοΜ
他,就是妒忌!
妒忌到,恨不得让他去死!恨不得毁掉他的一切!
(1、乡试中举,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至第十名皆称“亚元”。
2、“小登科”是指娶媳妇。新婚之时,新郎穿红袍,戴桂冠,就像中第登科时的装束一般,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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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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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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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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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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