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策快很准地回首握住了肖旭的手腕,反手一扭,肖旭被迫弓起了身体:“肖旭,到这里就结束吧,我要去救万万,前尘往事,你父亲的虐,唐家业的罪,你未来的归处,我们慢慢算。”
肖旭眼睛瞪圆,呼吸急促,身体跟着翁动:“万万妈在察县疗养院,当年她只身闯进来,趁着唐家业处理我母亲的尸体时,带着我跑出来,没想到唐家业会追上来,还被唐家业用砖头砸了头,万万妈同样用砖头回击了唐家业,我们从镇子出来一直跑,后来,有车追过来。当时,情况危急,她让我躲起来,她一个人引开了车,体力不支倒地后被那辆车带走了。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她必死无疑,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那不是唐家业的车,是察县疗养院的车。我去看过她,她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我,不记得十二年前,更不记得万万。”
韩策惊讶:“你为什么不早说?”
“韩策,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节点,现在我去救万万,这是我欠她的。”
韩策没等明白怎么回事时,局势逆转,一直处于被动的肖旭突然直起身,屈肘撞向他的下巴,疼得他抽气间,肖旭已经跳上车直接把面包车开出厂房。
依靠在车边的男高中生倒在地上,他赶紧跑过去把高中生放稳,跟着追出去,肖旭不知抱着什么决心,车速很快,直接冲向落锁的铁网门。
只见守在大门口准备破门而入的廖峰,失措地滚到一边,狼狈地站起身要追上去,韩策跑过来拦住他:“先把里面的高中生送去治疗,我去追!”
廖峰直点头,冲着韩策渐远的背影喊:“快点,我也是到了门口才接到万万的电话,她说唐家业可能就在山上,话没说完电话就掉了,镇上的民警已经上山了,你要抓紧时间!”
万万是走到半山腰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鲁莽了,如果对手是唐家业的话,她只身一人,又有几分胜算,运气好的话,她能从虎口脱逃,运气不好,她也会死。
于是,她打电话给廖峰,让他把附近的人调度过来,不能再让唐家业逍遥法外,没等挂断电话,树林里传来和第一次上山时一样的沙沙声,有人在树林里跑,以很快的速度。
她正要回首看,脖颈处一痛,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眼睛忽然模糊,但意识还在,她感受到自己在被人推行着,后背贴在地面,被拽进了树林中,眼睛勉强张开,只能看见林立的树木,耳朵听到了沙哑沉重的哼声:“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寂静的夜里,唐家业的声音刺耳难听,如同锈锯拉木一般。万万挣扎着抬手指,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这细小的动作还是惊扰了拖拽她的男人。
唐家业停下来,脑袋压下来,倒着看她,扯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太久没有兔子出现了,我又可以杀兔子了!”
唐家业继续拖着她衣领,看不到表,她分不清那通电话过去了多久,廖峰他们要有多久才能赶过来,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知道唐家业到底要拖她去哪里,所有和时间有关的记忆,好像被一点点拉长,她说没想起了母亲说过的十五分钟,想到了韩策说的毕业后,她还能等到这些吗?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耳边又响起扑簌风声,树叶哗哗作响,是谁在朝着她们跑过来?
万万感觉自己被人甩在了地上,她感觉不到疼痛,呼吸都十分缓慢,树林里的脚步声尽在耳边,她看清了来者的脸,是陈生,亦是肖旭。
“小姑娘,我来救你了。”
万万眼睛模糊不清,隐隐地联系起了所有,她挣扎地动了动手指,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唐家业疯也似的,朝着肖旭扑了过去,没等有动作,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去向后退,万万看清了肖旭手上已经泛红的匕首。
只听肖旭说:“刚刚那一刀是还那些被你杀害的冤魂。
又一刀刺进了皮肤之中,万万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声音。
“这一刀是我的母亲。”
“唐家业杀猪一般惨叫,凄厉无比,只换来刀子入肉的惩罚。
“这一刀是你逃匿多年不知悔改。”
“这一刀是十二年前无力的我。”
唐家业气若游丝,渐渐没了声音,又一刀:“这一刀也是为我,为现在同时满身罪恶的我。”
空气里充满了黏腻的血腥味儿,万万眼睛拼命地动,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唐家业的呼吸声了。
一只血手突然出现在眼前,盖住了她的眼睛:“一切都结束了,这十二年只是一场梦,于你、于韩策,也包括我,梦醒来,摆钟归位,你还是你,他还是他。”
万万想问:“那你呢?”
可她说不出来,肖旭像是感应到了一般,嘘了一声:“睡吧,万万。”
万万大病一场,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韩策。韩策温柔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肖旭呢?”
“他死了。”
万万想起树林中,肖旭的告别:“我阿妈……”
韩策稳住她的身体,怕她过于激动:“你母亲找到了,在察县疗养院一直接受治疗,她脑袋受了伤,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才没能回家。”
万万猛地抬头,不知道是震惊于找到了阿妈,还是阿妈失忆的事,不管不顾地下床,鞋子半天也套不上去,恳切地看向韩策:“带我去见她,我想她……”
万万母亲在十楼的vip室住着,到了门口,万万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直接就进去吗?第一句话说什么?
韩策拍拍她的肩膀,轻柔地说:“进去吧,别想太多,人能回来比什么都强。”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万万的手是颤抖的,不仅仅是激动,更多的是害怕,时隔十二年,失忆的阿妈会不会一点都不记得她了?
病床上安静地坐着一个女人,头发整洁地梳着,侧脸白净,高挺的鼻梁上又一颗显眼的痣,此刻正目光专注地看着电视,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万万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真的是阿妈,和梦里的一模一样,眼睛忽然酸涩,就要哭了出来。
这一次,万万妈终于感应到了门口的动静,头转过来,目光有些许的呆滞,好似考究,也像在辨认。
万万本以为她已经再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却见女人慢慢地开口:“万万?”
万万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满脸,扑过去抱住了她阿妈,声音哽咽:“阿妈,是我啊……”
半年后,早上的火车站人挤人,吆喝声和揽客声夹在一起,购票厅遗留了一个行李箱,好事者拉开行李箱,一只苍白的手掌从里面弹了出来,行李箱被摔在地上,受到撞击,箱面完全展开,里面是一具蜷缩的女尸。
顿时,大厅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万万还在机器上取票,率先一步冲进人群,将群众和行李箱隔离,掏出手机拨通了廖峰的电话:“队长,休假取消,是火车站一号售票厅出现一起行李箱抛尸案。”
尸体完全僵硬,靠近行李箱底部的手臂个脚腕,已出现成片尸斑,死亡时间六到八个小时,初看可能是窒息死亡,因为脖颈处有明显的掐痕。
身后有脚步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来:“凶手很大胆,选在布控了四个监控的购票厅抛尸,第一,可能没有任何隐藏之意,第二,凶手掌握了监控盲点。”
万万不甘示弱:“从脖子上的掐痕处有布料纤维残留,凶手作案时带了手套,指甲修剪痕迹,是蓄意谋杀,可排除你的第一点。”
韩策抿唇,手指敲在苦线上,目光落在戴着防晒帽的万万身上。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曾历了一场生死。他赶到山上的时候,地上躺了三个人,唐家业、肖旭和万万,他的心跳都停了,直到看清万万颤动的手指,才彻底安了心。www.xiumb.com
唐家业浑身四处刀伤,致命伤在心脏,而肖旭也是一刀毙命,杀死唐家业的那把匕首插在他自己的胸口。
小镇失踪案,十三起命案告破。唐家业家里五个孩子,他是最小的那个,大哥二哥病死,三哥在工地干活砸断了腿后自缢,四姐结婚不久后难产死亡,唯独剩下他,在日益的压抑之下,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肖旭的父亲来认尸时,嘴里还在咒骂着:“这小兔崽子,或者不知道回家,死了还给老自找麻烦”,出了门却悄悄抹去眼泪。
可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家人一场,并不是谁都能够如意的。
万万还在观察着尸体,争取获得更多的信息,一抬头就看到韩策失神的目光,以为他是在意两个人确定恋爱关系后的第一次旅行泡汤的事,轻轻地拽了下他的手指,韩策秒回握住她的手,淡淡地笑。
万万最终没有出国,顺利留在刑警队实习,万万母亲的记忆一点点恢复,没有回万江华的家,而是和她两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刚好和韩策做邻居。
学期结束后,韩策也结束了学校的工作,他原本的工作就是犯罪侧写师,只是本学期特聘到学校教授犯罪心理学。
班上的同学组织了一场送别仪式,苏姬打定了主意给韩策灌酒,劝酒词说得一套一套的,韩策也意料之中的趴在桌子上。
苏姬和李姗姗两个人把全部的同学叫走去唱歌,诺大的餐厅包厢只剩下万万和醉成烂泥的韩策,万万试图叫醒他,但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只能靠着单薄的身体撑着韩策走出去,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盛夏夜晚的街道,隐隐地有一丝凉风拂过,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身上的重量突然轻了不少,转过头去看,正好对上韩策清亮的黑眸。
万万的第一个感觉是,韩策根本没有醉。
韩策伸手摸着她的脸,一点点地摩着,缓缓开口:“为什么听到我的告白,一点反应都没有?”
万万仍旧心跳如雷:“你现在清醒吗?”
“十分清醒,万万,我想知道现在还喜欢我吗?”
万万剧烈的点头,恨不得把心都拿出来给他看:“当时我太震惊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不确定你是不是又要说等,你知道的,我不敢等,我阿妈就说过让我等,结果就是十二年,我害怕你也是这样……”
韩策靠过来,嘴唇贴在她耳侧,气息暖暖的:“不会,不会让你等,此时,还是以后,若是还有下辈子,也会是我先找你。”
人无法掌握出生在哪里的权利,却拥有改变未来的本事,不管结局如何,都如同肖旭在镜头下的那句唇语:人各有命。
火车站的吵闹声还在继续,万万把行李箱翻了个遍,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卡片,打印体写着1/3,眼睛眯起来:“案发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可能还会再次作案。”
廖峰控制着现场,直喊:“麻烦你们让一让,警方办案。”又转过脸瞪着万万,“别给我提连环案,我是有阴影的!”
-end-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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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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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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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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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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