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路完全被凶手留下的纸条误导了。
凶手用纸条预告下一次的犯罪,同时,引导她的追凶方向,她认为凶手会选择人多亦或者高处观看现场,一心想着如何阻止下一次的犯罪,却忽视了凶手是故意而为之。
凶手为什么杀人,才是关键问题。
她气喘吁吁地停在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辅导员正在办公桌后整理资料,抬头看见她,眼里有几丝意外又有点惊喜:“万万同学,你是来报名比赛的吗?”
万万摇头,环视办公室一圈后,看见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敲打电脑的韩策,步履急匆地赶过去,她站得位置正好是窗口,阳光落在她背上,连带着阴影直接影在韩策的办公桌上。
头顶忽然而至大片阴影,韩策抬起头,她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不慌不急地,和此时的她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莫名地让她觉得,他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万同学?”
万万攥住拳,克制地情绪:“你早就发现了凶手的意图是吗?”
韩策盯着她略带疲色的脸打量一番,不动声色地笑:“昨天晚上一直在跑这件事?”
万万不说话,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恍惚觉着自己特别蠢,都说努力的方向是错的,再努力也是白费,这话用在她身上不假。
韩策不小了,抿着唇从桌子上抽出一沓资料递过来,缓缓启口:“早上廖峰传真给我的资料,死者的身份信息。”
两个人所在的位置算是办公室的边角,对话的声音不大,几个老师纷纷扭头过来看,只能看见嘴巴在动,说什么一点都听不清,好奇得抓心挠肝。
其中,最坐不住的就属万万的辅导员了,这学期也有辩论赛,辅导员比较希望她参加,可惜无论明示还是暗示,万万都表示了拒绝,但辅导员不死心,还想让她参加。
毕竟带了这个班三年,就去年让万万顶替上场的那期赢了一个回合,其余的几场辩论都是参与奖,决赛都进不去。
万万拿在手上资料,第一页就是个人信息,右上角有一张寸照,方脸圆眼塌鼻厚嘴唇,和韩策画出来的死者相差无几。
死者叫汪强,生前做过建筑工地的领头,带过几个不错的工程,从包工头一跃成了房地产中介的老板,论金钱结怨的话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最大头就属,半年前包了块工程,后期因为地皮出了问题,近千万的尾款迟迟未结。
事闹得特别大,罢工的罢工,有几个工人甚至找上了店,打砸抢洗劫一通后,汪强忍无可忍把带头闹事的刘冬打进了医院,汪强自己被拘留一阵子后出来,破罐子破摔更是赖账到底。
“凶手是带头闹事的刘冬吗?”
韩策晃晃头:“不能确定,廖峰上门找了,家里没有人,刘冬老婆也说刘冬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手机关机联系不上。”
万万翻到后两页,正是刘冬的资料,刘冬长相十分普通,是那种在大街上遇见不会多看几眼的人,2011年大学毕业后直接回到哈盐市的私企工作,为人有点好高骛远,换工作十分频繁,最后一份工作则是2014年跟着汪强一块包工程。
一行一行看下去,万万的视线停在了刘冬的专业上,讶异:“他大学专业是化学。”
“通过走访调查,发现他上个星期购买了大量的硝酸钾和硫磺,以及三硝基甲苯…”
万万色变,前两样是基础炸药的材料,而后者的爆炸威力十分强大,绝不是受伤那么简单。
韩策:“廖峰已经发布了通缉,剩下的就是他们的工作了。”
上课铃声响起,万万把资料放下,有几分落魄:“是我输了。”
韩策皱眉,食指敲在桌面上:“不见得,如果在第二次犯案前没能抓住他,还是会发生第二次事故。”
所以,她的努力并不白费?
韩策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给予肯定的答案:“你帮廖峰省了不少调查的功夫。”接着又说:“不是还有一节课,你先回去上课,有什么事你再联系我。”
虽然满心疑虑,但眼下她也做不了什么,上完最后一节课,人跟着有些虚脱,晚饭都没吃就回宿舍躺着,辗转反侧。
凶手若真的是刘冬,他人现在会躲在哪?
刘冬日常的活动范围不大,除了公司就是工地,家里以及平常玩乐的夜店,这几处都没有他的行踪,平常为人也过于狡黠,更难猜出藏身之处。
施工尾款未结这件事,说到底,算是私人恩怨,已经杀掉汪强了,设计爆炸现场毁坏尸体,不想让人知道死者是谁,大可选择其他方式毁尸灭迹,又何必伤及无辜选择在闹市区引发炸弹?
既然已经报了私仇,为什么还要计划第二场杀人事件,第二个死者是谁,刘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这些疑问都还没有解开,她从床上坐起来,给韩策发了条消息,换上一套衣服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这个时间点学生多半都在食堂,教学楼里的人特别少,她直接奔向六楼敲办公室的门,发现办公室的门上了锁。
她看眼手机里还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回想起韩策的那句“有什么再联系我”,深觉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大猪蹄子。
倚在门口等了会儿,也不见人回来,她悻悻地往宿舍走,手上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她带着喜色拿起来看,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万江华三个大字。
她想也不想直接滑到挂断键,可惜万江华就有锲而不舍的那股劲,挂断一个还会接着打第二个,万万的手按在关机处,又怕错过韩策的回复,只能作罢。
在万江华打来第六个电话时,她还是接了起来,那头万江华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气息十分稳:“万万,这周末回家吧,我叫家里的阿姨给你改善伙食。”
万万冷哼:“你知道这周末是什么日子吗?”
“能是什么日子,不是你生日,不是我生日的,就是普通的周末呗。”
万万彻底的心灰意冷,对万江华最后一点念想都消失殆尽,二话不说便挂断电话,人像失了力似的瘫软在地。
身边来来往往地过去了很多人,她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唯独听见的是自己的呼吸声,仿若看见小小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宣传单,在人群里一张张地递出去,声音还带着奶气的颤音:“你们看到我阿妈了吗?有没有人见过我阿妈?”
不知被谁撞了一下,那个小人儿没站稳,人跌了个大跟头,手上的单子掉在地上,不少单页随着风飞了起来,想抓又抓不住。
彩色的寻人启事上打印着一张彩色的照片,单页上的女人披散着波浪卷的长发,唇红齿白眉目美艳,五官深邃清晰,十足的异域风情,照片下的内容是:托依汗,三十四岁,于2006年十二月十七日失踪,身材高挑,失踪时身穿卡其色毛呢外套,白色针织长裙,望知情人联系家属,必有重谢!下边留了一串座机号码。
这周末便是十二月十七日,她母亲失踪的十二年整。万江华什么都不记得,或者说,这世上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人记得哈盐市曾有这样的人存在过。
“万同学,你怎么哭了?”
头顶传来低沉温厚的声音,万万泪眼朦胧地昂起头去看,天上的单页不见了,慢慢地融成一张男人坚毅的脸,宽厚的手掌近在眼前,好像是溺水者仅剩下的一根稻草。
万万告诉自己,不要伸出手,可身体不听使唤地将手递到那只手里,他的手掌是热的,她的手掌是冷的,就那么握在一起。
m.χIùm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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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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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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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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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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