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孟锦澜端坐在侧,银盘一言不发的坐在身旁,时不时的偷瞄一眼对面神情忧虑的孟琴淑。
车厢外,小七扬鞭急疾,身旁车辕上的全兴紧盯着前方,行至分岔处以便指明方向,倒也不曾耽搁。
孟家老太爷逝世多年,孟府上至主子,下到小厮婢子,无人再去过老宅。
甚至有新进府的下人,根本不知道孟家在京城二十余里处,还有一处老宅。
小七在孟老爷子逝世的次年进府,虽对老宅略有耳闻,却是从来不曾前去,亏得有全兴指路,否则一路问道缓行,岂会如此迅速。
“三妹,照全兴的神色来看,二叔此番回京,必定还有旁的隐秘之事,且并非小事,你心里可得先有个定数才是。”
孟锦澜挑开窗帘向外扫去,头也不回的对孟琴淑言道。
“隐秘之事……父亲还能有什么可隐秘的?”
孟琴淑虽然也察觉到全兴的欲言而止,定有旁的事情,却搅尽脑汁也想不出,父亲还有何事瞒着家人。
“我也想不透,去了便能知晓。”
孟锦澜回头迎上孟琴淑的眸子,轻声言道,“我仔细琢磨了一下,稍后进村以后,让全兴暂且回避,咱们不以孟家人的身份前去,全当问道的查探一番的好。”
这主意好,孟琴淑连连点头,有孟锦澜拿主意,心情安稳了许多。
盏茶功夫以后,马车来到村口,车厢外全兴恭声言语,“二小姐,进村不足三里便是咱们府上的老宅了,只是道上碎石颇多,很是颠簸,您可坐稳当了。”
“知道了,稍后靠边停下,你先下车候着,不必跟着进去了。”孟锦澜轻撑车厢壁稳住身子,朗声吩咐道。
全兴想是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应了一声,进村以后,马车缓行,全兴不待车驾停稳便跳下了车辕,冲着马内喊了一声,“小的就在此地候着,两位主子慢行。”
车驾继续前行,不多时便停了下来,小七回话,前方道路狭窄,车驾无法前行。
孟锦澜姐妹二人相互搀扶着下车,抬眼望去,只见得前方窄道口不远处,顺溪而下便是零零星星的民房,有一名村妇蹲在溪边石墩上浆洗衣物,手里木梭高扬,时轻时重的敲打着待洗衣物。
单看民房的外观,均多年失修,看来这地方虽然距离京城不远,算不得富足。还好胜在僻静,相较于京城的繁华,倒也不失为一处清静之地。
身旁的小七好一阵四面张望,恍然言道,
“二小姐,这地方小人倒是来过,不想咱们府上的老宅竟在此处。虽也属京城的管辖,却地处边界,往西通往永宁县,往北便柏木县,京城地处东面。可是实实在在的三交界。”
孟锦澜淡声言道,“原本是一处好地方,偏就坏了在三交界这点上了。地处三方边界,直属府衙鞭长莫及,延伸而去又是邻县的地界,反倒成了三不管之地。
别看着此地清山绿水很是幽静,但这种地界出来的人,却向来目无法制,官府更是放任自流,较别的地方更为刁钻。
否则孟家先祖岂会任若大的宅子置闲,挤破头也要进城谋生,在京城站稳脚跟以后,更断了返乡的念头。”
孟琴淑闻言脸上忧色更重,“二姐,这么说,这里的人岂不是极难对付?难怪父亲会在这里栽了跟斗……”
孟锦澜缓步前行,并未接话,常言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二叔没有生出歪心思,岂会中了旁人的套。
自然,这念头不便对孟琴淑言语,毕竟血浓于水的父女,再是不堪,于她而言也是极敬重的。
这时,前方传来石落溅水的声音,随即一名妇人的娇斥声隐隐响起,
“谁与你调笑,如今你有了新欢,还寻我作甚?”
孟锦澜止步,抬眼望去。
说话之人正是前方不远处的溪边浆洗衣物的妇人,看样子年纪不足三旬,举手投足间颇有些风韵。
此时那妇人正袖口高挽,顾不得双手水渍,满脸不虞的叉在腰间,冲着前方喝斥着。
顺着妇人目光所及之处,一名年约三旬,身着淡灰色长衫的男子,满脸嬉笑的从一棵粗壮的榕树后走了出来。www.xiumb.com
手里拿着一块石粒随意抛动,神情不恭的调侃道,“可是生气了?这段时日着实忙的得,没功夫过来陪你,今日得空,稍后就陪你回去乐上一乐,好好的让你舒服舒服……”
那男子言语太过露骨,孟锦澜拧眉,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想京城边境之地,也能将养出如此粗劣之人。
二人明显并非夫妻,从年纪上看来,也是各有家室之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顾忌的公然调情,言语淫烂无度,可见此处民风不堪。
苟且之人,孟锦澜不屑靠近,当即轻拉着孟琴淑退到一旁,打算待他二人离去后,再进村打探。
孟琴淑长年居于闺阁,乍然听见那男子的言语,顿时脸颊一片火辣,忙不迭的退到了一旁。
虽然姐妹二人暂避,那两人的声音仍旧直往耳朵眼里钻。
“呸!你房里有了新人,自然忙活的很。接连数晚怕是腰都伸不直了,还有何本事让老娘舒服!快滚,老娘懒得搭理你。”
妇人虽在喝斥,但唇角却微微勾起隐含笑意,想来是口不对心之言。
妇人粗言劣语与灰衣男子不相上下,堪称绝配,难怪二人能够搅和到一起去。
孟锦澜不愿脏了耳朵,拉着孟琴淑回身往马车方向走去,“回马车上小坐一会儿,稍后再去。”
孟琴淑显然也听不下去了,转身快步离去,刚迈出一步便踢在了一声碎石上,脚尖一阵刺痛,忍不住一声低呼。
呼痛声惊动了那两人,妇人突见生人,顿时噤声,微怨的瞪了那男子一眼,手忙脚乱的将石墩上的衣物放回木盆,端起一溜烟的没了踪影。
那男子眼瞅着哄了好一阵子的女人,就这样走了,顿生恼意,冲着孟锦澜一行人怒声吼了起来,“站住,你们是谁?来咱们村子作甚!”
孟锦澜稳了稳心神,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这位大叔,我姐妹二人家住隔壁永宁县,途经此处,见风景极好,便随意逛逛。”
“逛逛?”灰衣男子一手抱于胸口,一手轻撑着下颌处,眼神极放肆的上下打量着孟锦澜姐妹二人。
“看你们这身打扮,不像是寻常百姓。好端端的,跑来咱们这里看风景,似乎说不过去吧?”
孟锦澜眼珠微转,索性信口开河的言语起来,
“自然不是特意来看风景的。家中有长辈欲往京城求医,大夫的意思,每隔一日便需得前去医馆扎针。若是从永宁县来回奔波,长辈的身子恐怕吃不消。
因此打算在京城租一处院落,既可静养又方便诊治。城里喧闹的很,长辈喜静,便命我姐妹二人在城外寻一处院落。
咱们乘坐马车一路走来,这地方虽然偏了些,景色倒也雅致,更胜在安静。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院落对外出租……”
“原来是租房的……”男子低喃,目光继续在孟锦澜姐妹二人身上游离,
“我倒有一处院落可以租出来,不过租金却是不便宜的……”
“呵呵,银子多少自是不计,重要的是院落宽敞整洁即可。”孟锦澜笑应。
身后的孟琴淑却满面不解之色,说好的前来查探,怎得扯上了租房那档事上去了。
正欲低询孟锦澜,却被一旁的银盘悄然拉了拉衣袖,眼神示意她噤声。
“宽敞自然是宽敞的很,祖上余荫,算是村里最体面的宅子了。”灰衣男子很是得意,下颌微扬,眸子里满是骄傲。
孟锦澜暗惊,祖上余荫……难不成他是……
“敢问这位大叔贵姓,若是方便可前面领路,我们前去看看是否合适。”
“我姓孟,名敬成。”灰衣男子懒洋洋的拱了拱手,转身大摇大摆的前行,“走吧,领你们开开眼界去。”
“啊……”孟琴淑终于忍不住低呼,望着男子前行的背影,一把拉住孟锦澜的手肘,“二妹,你可听清了?他名叫孟敬成……”
孟锦澜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言道,“沉住气,咱们看看去。”
“你们倒是跟上啊,租还是不租了?”灰衣男子回头,见她姐妹二人仍旧站在原地,不耐烦的喝道。
“租,自然是要租的。”孟锦澜应了一声,拉起孟琴淑的手,快步跟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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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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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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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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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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