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正院内婢子的洒扫声隐约传入欣玥阁,孟锦澜懒懒的舒展身子,起身斜靠在床榻旁,惺忪的睡眼半眼着养神,唇角微荡的笑意还未散去,梦中的场景记忆犹新。
昨夜梦转,竟破天荒的梦到了那个男人。
梦境中,他骑上高头大马,身披锦绣花绫,意气风发的前来孟府迎亲。
锣鼓宣天,鞭炮齐鸣,整座京城一片喜乐……
“二小姐,昨夜可是做了什么好梦,奴婢见您的笑意从梦中直到现在便未曾停下。”
春兰端着洗漱的铜盆进入寝房,见主子满头青丝披散肩头,恬静的笑容从嘴角荡开,忍不住笑问起来。
“哪来的好梦,只是歇的安稳些罢了。”孟锦澜脸颊微红,起身趿上绣鞋向妆台旁走去。
铜镜里映出一张精致娇羞的俏颜,倾泄而下的青丝半掩娇媚,满盛秋水的眸子一改往日的清冷,竟多出一丝春意。
一旁手执牛角梳的春兰看的有些呆了,低叹道,“二小姐,您今儿气色真好,面色红粉绯绯,若是侯爷见了定更是欢喜。”
“休得胡说,快梳洗妥当,我还得去向祖母问安。”孟锦澜微言,一面暗暗喝斥自己不知羞,平白无故的做起了春秋大梦,一面敛回心神,坐正了身姿。
“听说侯爷回京,您不打算去与他见上一面?”春兰自是不知,自家主子已经与寒萧然见过面了,忙轻声提醒道。
“你这丫头,越发的嘴碎了,见与不见,我自有计较。”提起那人,孟锦澜心跳漏了半拍,耳根处又是一阵滚烫。
春兰俏皮的伸了伸舌,不再多话,十指翻飞很快替主子挽起发髻,又从妆盒内挑出一枚青玉钗斜插在发间,铜镜内的倩影清丽可人,不再有晨起的慵懒娇态。
银盘送来早膳,摆放妥当,孟锦澜已经在春兰的伺候下,简单洗漱,更换上了粉紫色的蝶纹罗衫,随即安稳的坐下用起了早膳。
门外有人轻敲房门,忽轻忽重足以见得,敲门之人犹豫不定。
银盘拉开房门,有些惊讶的低呼,“三小姐,四小姐,咱们小姐正在用早膳,您们可有要事?”
孟锦澜刚喝了一口清粥,闻得来者正是孟琴淑与孟凌涵,不由得有些奇怪,“晨间寒气甚重,快进来说话。”
孟琴淑姐妹磨磨蹭蹭的进入寝房,却并未上前,仅靠在房门边神情不安的呆愣着,看样子有话要说,却似乎又拿不定主意。
“瞧你们,愣着作甚。可是还未用早膳,快来一起用了。”孟锦澜失笑,这两位堂妹,若无耍奸算计的心思,倒显得有些娇憨起来。
二人见孟锦澜和颜悦色的言语,神情稍安。
孟凌涵忙不迭的摇头,“不用,我们不饿。”
不饿?看来她二人当真没用早膳便来了此处,看二房果真有事发生。孟锦澜暗忖。
孟琴淑则轻咬着下唇,一对柳眉紧锁着,过了好一阵子,似乎鼓足了勇气询道,“二姐……昨日你说咱们姐妹应当同舟同济,首望相助,那话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孟锦澜笑应,不用说,她二人定然有事相求,索性开门见山的问询道,
“可是有事需要我帮衬,说来听听。”
孟琴淑与孟凌涵互望一眼,缓步上前,还未开口便抹起了泪水,抽抽搭搭的说道开来。
二叔孟敬阳自从一个月前外出采办货物,一直杳无音讯。
他所去之地荣昌郡很是繁华,处处繁街锦巷,这一去,少不得游山玩水全当解闷,因此多日未归倒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昨日与他同去的贴身小厮全兴,神情狼狈的只身返回,并且还带回了一个,足以让二房炸开锅的消息。
原来,早在十日前,孟敬安便回了京城,只是因厌倦后院纷争,去了孟家乡下的老宅暂避。
说到孟家的老宅,又不得不多言几句。
孟家老宅距离京城二十余里,虽算不得远,却不知为何,自从老太爷逝世后,老夫人一次也没有去过。
就连祭祖也在京城的祠堂里举行,从未回去。
孟家三兄弟,曾多次提出回老宅走走,都被老夫人严辞拒绝,并称,乡下的宅子租出部份给了当地村民,每年由孟奎收取租金即可,孟家人不得前去滋扰。
若频繁走动,难免让村民生出孟家人有收回宅子的心思,坏了乡邻间的情义。
这话孟敬安不止一次的在孟锦澜跟前提过,每每提及,都颇为不解。老夫人如此言语,未免有些牵强。
似乎意在阻止孟家三兄弟回老宅,而非坏了乡邻情义这等说词。
虽然孟家三兄弟均有疑虑,但为免老夫人不快,也索性遂了她的心意,这些年来并未涉足乡下老宅,一切大小事宜均有府上的老人孟奎打理。
哪料到,这一次孟敬阳回京后,不愿回府,却偷摸着回了老宅,将这些年的谜底揭开了。
“你说什么?老宅竟然一分为二,一半闲置,另一半里住着祖父当年的外室!”孟锦澜大为震惊,满脸不信的望着孟琴淑姐妹二人。
“二姐,这事非同小可,我哪敢妄言。府里这些年,对祖父当年的外室讳莫如深,从不敢在祖母跟前提一个字。只当祖父逝世后,那一家子不敢再来府上打秋风,哪曾想,他们竟然住在乡下老宅,且占了一半的房产。”
孟琴淑虽然也极难相信,但父亲的小厮带回的消息,定然不会有假。
“这些年,乡下的宅子一直由孟奎打理,他定是清楚的。”孟锦澜低喃。wWW.ΧìǔΜЬ.CǒΜ
“岂止孟奎清楚,祖母也是心知肚明。当年祖父在世时,便将乡下老宅一分为二,划成了两户的房契,其中一半交给了外室,另一半交给了祖母。”
孟凌涵接过话去,“这事一直瞒着家里人,哪想到父亲此去,便将此事给撞开了。”
“明白了……”孟锦澜若有所思的轻声言语,
“祖母极爱面子,当年定是犟不过祖父,只得隐忍退让,答应将老宅子划了一半给外室。
但是却实在拉不下脸面告诉父亲三兄弟,因此才谎称乡下的宅子租给了村民居住,让咱们不可前去滋扰。这一瞒就是数年之久……”
“对,没错,定是如此。”孟凌涵连连点头。
“虽是这样,毕竟外室也是孟家的子孙,祖父划分一半老宅过去,也在情理之中。二叔私回老宅,虽然撞破了旧事,只需假作不知便好。他若想清静,便住上一些时日,也算不得大事。你们何需如此着急上火?”
孟锦澜不解,老夫人虽然极力隐瞒,终有一日会让孟家三兄弟知晓。二叔装聋作哑即可,哪会扯出旁的事情。
“呜呜呜……若父亲真如二姐你所想那般,倒算是好的了,他住的乏了自然会回来。”孟琴淑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是父亲却犯了糊涂,听全兴说,他与外室的叔父喝了二两黄汤,便亲热的如亲兄弟一般……”
一旁的孟凌涵碎声低言,“本就是亲兄弟……”
“呸!你傻了不成,若真当父亲是亲兄弟,岂会害的父亲进了大狱!”孟琴淑轻啐一口,抹了一把脸上交错的泪痕,忿声言道。
“二叔进了大狱?这又是怎么个说法!”孟锦澜越听越糊涂。
“听全兴说,父亲住进了另一半闲置的宅子里,原本与外室的人相安无事。可是那外室叔父极爱饮酒,时常跑来与父亲推杯换盏,一来二去两人便好的一个人儿似的。
而后,那外室叔父称手里余钱不少,有意从父亲手里买下另一半老宅,价钱还出的极高。父亲动了心思……”
“慢着,外室的人打算从二叔手里买下老宅的另一半。刚才你不是说,当年祖父将老宅一分为二,其中一半的地契交给了祖母吗?”
孟锦澜打断言语,急询道。
“没错,另一半的地契,的确在祖母手里。”孟琴淑点头。
“那他却打算从二叔手里买地契……”孟锦澜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心惊,却又不太相信二叔会如此胆大,试探性的询道,
“难不成,二叔悄悄回过府上?”
孟琴淑哭的越发厉害了,连连点头,“全兴说,前几日父亲的确趁夜回来过,径直去了北正院,趁着祖母去佛堂理佛之时,偷拿了老宅的另一半房契……”
孟锦澜顿感不妙,糊涂啊,二叔怎么胳膊肘向外拐,伙同外人打起自家老宅的主意来了,
“然后呢?纵然二叔当真卖了祖宅,也不至于下大狱,怎会攀扯上官司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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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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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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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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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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