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锦澜轻搀着母亲的手臂,往太后那方走了过去。
硕辰有些愣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她二人的言语似哑谜一般,满腹疑虑,却不便发问。
来到太后跟前,雅辰跪伏在双膝旁,笑中带泪的仰头低言,“母后,您果真还记得?”
太后轻拭着微红的眼眶,同时伸出手臂,展开袖口递到了雅辰跟前,
“哀家岂会忘记。幼时,你曾经想在哀家衣衫上绣一对寿桃。却因绣技太过拙劣,绣坏了衣衫。当时哀家取笑于你,你信誓旦旦称定要勤练绣功,待哀家六十大寿时,重绣一对寿桃为哀家祝寿……”
“嗯,母后果真记得。”雅辰露出与其年纪极不相符的纯真笑容。
孟锦澜低叹,母亲虽然年近不惑,却仍旧童心未泯,心境也很是单纯,与其实说母亲愚钝,莫如说太后爱她极深,这些年将她护的太过安然之故。
雅辰不再多言,拿出金针、丝线,极娴熟的穿针引线,在太后阔大的袖口上,好一阵飞针走线,很快一对胖呼呼的寿桃初具雏形。
太后笑望着伏在自己膝头,神情专注的雅辰,感慨万千。
她已儿女成人,甚至再过几年还会有孙辈绕膝承欢,此时却如小女孩一般与自己亲近相偎,幼时的一句戏言,竟让她记了这许多年。
如此母女情意,装可是装不来的。
惠帝望着雅辰母女二人,也颇为动容,暗道生恩哪及养恩,雅辰虽非天家血脉,与太后的情意却较硕辰更为胜之,看她母女这般情浓,不由得感慨万千。
一旁的硕辰却恨的牙关紧咬,双眸喷火似的怒瞪着雅辰。
很快,眉梢轻挑,悄然从袖兜内取出一枚圆润的珠子,暗暗的搁在了指尖。
见众人目光均在太后及雅辰那方,指尖微弹,珠子无声向雅辰射了过去……
雅辰完美收针,正俯身轻咬线头,只感手肘处一麻,手里轻拈的金针,不受控制的向太后手臂直直的扎了过去。
千钧之即,孟锦澜惊见母亲身型不稳,锋利的针尖失控扎下,慌乱中,顾不得许多,连忙伸手护住了太后手臂,手背上钻心的刺痛袭来,豆大的殷红血珠冒了出来。
“唏……”纵然孟锦澜强忍痛意,仍旧下意识的低呼而出。
“啊,澜儿,你可还好?”雅辰稳住身子,惊出了一声冷汗。
急转的画风,惊得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却无一人敢发出任何声响,皆瞪大眼眸,遥望着高位之上的动静。
惠帝更是沉声呼道,“母后,可有大碍?”
皇后也起身上前细察太后是否受伤。
“哀家无碍。”太后神情微变,很快便镇定下来,示意帝后稍安,同时目光环视殿内众人。却并不见任何人有异样之处。ωωω.χΙυΜЬ.Cǒm
“母后这是怎么了?”转眼间,硕辰已经飞身扑了过来,顺势重重的撞在雅辰肩头,使得她跌坐在一旁。
“雅辰,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母后待你视如己出,即使你身份被揭穿,也是命数始然,你怎能心怀暗恨,欲伤母后凤体!”
硕辰柳眉倒立,指着雅辰怒声喝斥起来,“你若心中当真有恨,便冲着本宫来,休想动母后分毫!”
好一番大义凛然,孝感动天的言论。
话里话外,皆在暗示,雅辰错手落针,是因为不满自己身份变幻,对太后生恨,佯装无心之失,实则故意而为的举动。
雅辰微愣也醒过神来,她性子再是柔弱,此时被人如此构陷,也终是忍不住了,少见的冷面起身,对硕辰喝道,
“休得胡言!母后认下你这个女儿,却并未舍了我。我岂会对母后生恨?再者说了,真假公主之事发生以后,皇兄并未因此掳去我公主的封号,母后也从未说过不认我这个女儿。敢问,我何来生恨的理由?”
雅辰的一番言论,让孟锦澜很是意外,想不到向来柔弱的母亲,竟然也有据理力争的时候。
可见,这些日子以后,母亲当真想通看透,彻底走出了假公主的阴霾,终于能够昂首挺胸的坦然面对了。
若不是场合不妥,孟锦澜恨不得击掌为母亲喝彩叫好。
“狡辩!”硕辰没料到雅辰突然强势起来,不甘的吼道,
“说的比唱的好听,今日乃是母后大寿,你好好的呈上贺礼即可,却非要奇思异想,绣那劳什子的寿桃。故意舞针弄线,见了血光。寿辰大吉的日子,见了血光乃是不祥之兆,你更是不祥之人,还不快离母后远一些,省得过了晦气。”
硕辰的言语越发难听,太后面沉,显然已失了刚才的好心情。
惠帝也锁起了眉梢,低声喝斥道,“硕辰,你既知道今日是母后大寿之日。满朝文武皇亲贵眷也都在场,你更需得言词谨慎,怎能如此不知分寸!”
本以为惠帝出面制止,硕辰会有所收敛,不料她越发激动了,伤心的抹起了泪水,
“皇兄,您偏心,您怎能偏帮着外人训斥皇妹……我才是您的亲妹妹,那个雅辰是假冒的。她在宫里享了多少年的富贵,您嫡亲的皇妹便在外面,受了多少年的苦楚……如今您竟然还在帮着她……”
硕辰显然是在无理取闹,殿内众臣窃窃私语,虽然都对她很是不满,却似乎并不奇怪她此时的言行。
硕辰向来刁蛮任性,前朝后宫均会让她三分,定是适才雅辰与太后溢于言表的舔犊之情,刺激她颇深,才会使得她不分场合的使起了性子。
太后一言不发,满是菊纹的眸子半眯着,一手轻抚在心口处,似乎在强忍身子的不适。
孟锦澜忙上前极轻的顺抚着太后的胸口,轻声询道,“皇祖母,您凤体可有不适之处?”
太后缓缓摇头,双眸微启,努力挤出一抹笑意,安慰着孟锦澜。
惠帝更是头痛,好端端的寿宴,满朝齐贺,偏生硕辰又犯上了老毛病,本欲怒斥,她这一番言语,反倒让惠帝不便发怒了。
左右思虑,为顾全大局,只得强压下心底怒意,沉声询道,“那你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便这样闹腾下去,让满朝文武都看看咱们皇家的趣事!”
惠帝一席话,硕辰还未反应过来,殿内之人顿时不安起来,纷纷起身深伏,“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惠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入座,龙眸炯炯的望着硕辰,虽恼她娇纵,却拿她无可奈何。
硕辰抹了一把满腮的泪珠,嗡声言道,“雅辰在母后寿宴见了血光,乃大不敬,更是不祥。应当将雅辰赶出殿外,以省得坏了母后兴致!”
太后瞄了一眼硕辰,淡声言道,“我儿多虑了,雅辰本是无意……”
“母后,您还在替她说话,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可别忘了……”硕辰打断太后的言语,不依不饶的闹腾起来。
孟锦澜眸眼半眯,冷望着硕辰作戏,她对母亲不善,众人皆知。
但在这种场合明目张胆的作妖,即使当真赶走了母亲,也会让惠帝太后不喜。
硕辰不傻,明知不智,为何还执意而为?
孟锦澜满腹疑虑,却见太后的面色泛白,双唇也失了血色,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寿宴变丧宴了……
犯了大忌的念头从脑海里急闪而过,孟锦澜后背一阵恶寒,难不成硕辰的目的便是唯恐天下不乱,无论妃嫔之间,帝后之间,抑或是旁的,一个乱字便是她的目的?但……这又是为何……
太后神色不妥,雅辰也看在了眼里,对太后深施一礼,柔声言道,“母后稍安,适才茹儿错手,险些伤了龙体。菇儿知错了,这就出去静思已过。省得搅了您的兴致。”
孟锦澜明白,母亲之所以让步,实在是不愿太后为难,若再僵持下去,硕辰少不得又怎样闹腾,如此岂不是当真让满朝文武看了笑话去。
说话间,雅辰转身向殿门处走去。
“母亲且慢。”孟锦澜轻唤。
随即对惠帝言道,“皇上,硕辰公主说的没错。皇祖母寿宴上不宜见血光,出殿反省更是应当。不过,见血光之人并非母亲,而是锦澜。因此出殿之人,应当是锦澜才对。”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惠帝微微点头,余光轻瞄太后脸色略略好转,许是见雅辰不用受此委屈,方才缓了少许。
“允了。”惠帝应声。
孟锦澜忙鞠身谢恩,转身向殿外走去。神情虽很是平淡,心底里窃笑不已,本就不愿参于择妃,此时拐着弯寻个了借口出殿,正好溜之大吉,岂不是天助我也……
高兴劲还没过,身后却传来柳贵妃的声音,“慢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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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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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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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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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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