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待卫在厅门边整齐站立,腰间佩剑随着身型微动,发出震人心神的脆响。
寒萧然神情冷凝,星眸微闪环视房中众人,最终停留在了‘孟锦澜’身上,沉声询道,“你再说一遍,你姓甚名谁?”
橙衣少女此时哪里还有刚才的傲娇神采,小脸顿时煞白,双唇微颤着,吱唔了好一阵子,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少女身旁的‘胡嬷嬷’则惊愕的张大了双唇,脸上的菊纹似乎也被撑开了许多,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郑池虽不知来者是谁,却惊惧于对方慑人心神的气势,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更是极心虚的后退了两步。
唯有赵延景神情怪异,如墨的眸子失神的望着寒萧然。好友仗义相助,他原本应当高兴,可刚才的言语,却如惊雷一般在头顶炸开。
未婚妻?!若自己没有听错,寒兄竟然说孟锦澜是他的未婚妻?
回京不久,曾与寒兄小聚,的确曾听他提及,皇上御赐娇妻正是他心仪已久的佳人,二人还为此举杯祝贺,想不到寒兄梦想成真的女子竟然是孟家女……
浓重的失落感席卷而来,耳边寒萧然继续言语,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抬起头来,让本侯看看,是谁胆敢冒认本侯的未婚妻!”寒萧然声音突见狠戾,惊的众人呼吸也似乎不畅起来。
橙衣少女瑟瑟抬头,刚迎上寒萧然如刀似剑的眸子,便如同被刺痛一般,急急的垂了下去。
“本侯认得你!”寒萧然讥声言道。
“去年你在泰安寺,因不满所求签文,怒摔签筒,喝斥解签僧人,言行蛮横无礼。想不到时过一年,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橙衣少女羞愧难当,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当着众人的面下脸子,只感觉脑子嗡嗡作响,恨不得地面裂出一道地缝钻进去了事。
“宋……你好像叫……宋什么!”寒萧然一时记不起眼前女子的名字。
“民女……宋乐瑶……”宋乐瑶声若蚊鸣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对,宋乐瑶,说说吧,是谁给你的胆子!”
寒萧然大手一挥,将满绣竹纹的长袍角掀起,大刺刺的坐在正中的仙人靠上。
单膝微屈,极随意的蹬在椅凳边,手肘轻靠在膝盖上,目光炯然的瞪着手足无措的宋乐瑶。
如此动作虽有些市井,奈何他一身贵气浑然天成,竟毫无市井之感,反倒多出一丝王者之姿。
“侯爷明鉴,孟锦澜乃是民女表姐。她近日身子不适,让小女替她跑一趟。
为免赵公子有所顾虑,方才暂借表姐身份,一切都是误会,侯爷明鉴啊!”
宋乐瑶闷了好一阵子,总算缓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情恳切,说得像真的一般。
这时,宛若黄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庄交易粮米,我闻所未闻,何来让你代劳一说!”
不知何时,孟锦澜静立在厅门口,娇颜微愠,灵眸寒光四射。
随在身后的鸣鹤双手抱拳对寒萧然鞠身示意,悄然走到了一旁。
女人出现,寒萧然突感坐姿不妥,脚下一滑坐正了身子,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
原本冷寒的脸庞上笑意顿显,大步上前,轻托着女人的手肘走进正厅。
安抚女人落座,当即扭头对宋乐瑶喝斥道,“好大的胆子,睁着眼睛说瞎话!难不成非要本侯使些手段出来才是!”
宋乐瑶怕了,身子一软瘫坐在地,蠕动着双唇却不知当如何言语。
胡氏见势头不对,跪爬着上前,故作无辜的急呼起来。
“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皇庄交易粮米,你不知情?难不成是郑庄主哄骗了我们……”
郑池神情一惊,满怀恨意的瞪了胡氏一眼,却不敢有旁的言语。
孟锦澜厌恶的扭过头去,不愿去看胡氏的丑态,“住口,休得演戏!郑池,你作何解释?”
寒萧然不屑的冷声言道,“有何解释,一个背主弃义中饱私囊的奴才,杖杀即可!”
郑池本就被吓的不轻,一听杖杀二字,当即腿软,门外侍卫得主子吩咐,竟手扶佩剑进入厢内。
如此阵势,郑池哪里见过,顿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厥了过去。m.χIùmЬ.CǒM
孟锦澜无语,瞪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整日里只知道喊打喊杀。
这下好了,本打算好生审问一番,还没开场,便把人给吓昏过去。
寒萧然哪里料到,郑池生的五大三粗,却这般不经吓,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没用的东西。鸣鹤,你去查探这厮,哪里来的胆子,追捕主家,私售粮米!”
鸣鹤领命,领着三两个侍卫向外走去。
“二小姐,老奴年迈糊涂,郑池所为老奴与瑶儿均不知情,我们冤枉啊……”
胡氏仍旧呼天抢地的干嚎,皱纹横生的菊眸却死活也挤不出一滴泪水。
宋乐瑶哭的抽抽哒哒倒是真的,想来她是真的怕了,成串的泪珠子滴哒滴哒的落在地上,嘴里喃喃的言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得郑庄主邀请来皇庄逛个新奇,怕旁人笑我寄人篱下孟府表亲的身份,才用了表姐之名。
若真有错处,便是错在略略虚荣罢了,什么私售粮米的破事,我哪里懂得这些……”
祖孙二人卖力的演戏,孟锦澜越发鄙夷了,这对祖孙倒真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竟然将罪责推在昏厥的郑池身上,以年迈糊涂的说词企图脱罪。
另一个则顺水推舟撇了个一干二净,搭上几滴猫尿,三言两语间,成了受人摆布的无辜小白花。
“够了!我懒得看你们作戏!”孟锦澜听不下去了,“今日之事,任你二人说出朵花来,也脱不了干系!”
胡氏当即噤声,宋乐瑶也停止了抽泣。
“府中膳房吴氏的亲侄儿便是郑池心腹,这些年,没少替你们跑路,昧下一笔笔钱财。
而吴氏在膳房敢一手遮天侵吞公款,若无你在暗地里撑腰,她敢吗!”
孟锦澜声色俱厉,根本不给胡氏喘息的机会继续言语。
“日前,吴氏受责羁押在府中。她原本有伤在身,若无人帮衬,怎么可能逃出府去!这当中,你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
胡氏彻底惊了,她万没想到,孟锦澜竟然会知道这许多隐秘之事。
“你口口声称自己年迈糊涂,乃是受人利用。
敢问,与吴氏侄儿暗通款曲、与郑池勾结贪赃,吴氏受罚关押,你担心其侄儿生事,影响贩卖私粮的大事,便暗中助吴氏脱逃。
今日化作嬷嬷的身份,与宋乐瑶一道前来坐等赃银……”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是一个年迈糊涂的老人所为?至于宋乐瑶,你二人串通一气,狼狈为奸敛财,会毫不知情?”
孟锦澜厉声斥责,直说的胡氏哑口无言。
“吴氏乃是公主府的家奴,如今脱逃下落不明,不治不足以立规!你若识相,便说出吴氏藏身之所,否则,你所犯罪责里,必会多出一条重罪!”
言毕,厅内落针可闻,胡氏垂头闷声,似在纠结如何作垂死之挣。
宋乐瑶则惊惧交加的望着孟锦澜,她真真的变了,变的心思缜密,变的巧舌如簧,特别是那通身冷冽的气势,更是震的人背心发寒。
唯有寒萧然眼眸微眯,笑望着女人,媳妇好口才,字字珠玑,怼的这婆子失了言语。
“澜儿说的极好!”一时兴起,寒萧然朗声喝彩,“如此奸滑之人,当罚,重重的罚!”
孟锦澜瞥了一眼身旁话多的男人。
余光微扫,却见站在厅门旁的赵延景竟有些心不在焉,双眸愣愣的望着门柱,黯淡无光,若说……失魂落魄似乎也不为过……
“主子,郑池家中空无一人,更无任何细软。
属下查的,今日一早,郑池便将家小送出城去,看样子是打算做完这笔以后,卷款潜逃!属下已派人前去追捕,想来是跑不远的。”
鸣鹤及时回报。
孟锦澜终于明白,郑池为何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将自己追捕并软禁。
原来在他看来,这笔交易成了以后,便主非主,奴非奴,天大的罪责有宋乐瑶祖孙担着,他则早已安排好了退路!
胡氏此时也明白了,当即气的冲上前去,抓扯着如死猪一般昏厥在地的郑池,怒声咒骂着。
“好你个郑池,耍手段耍到老娘头上来了。这些年,靠着老娘你赚的盆满钵满,如今竟然想一走了之……”
刚叫骂开来,胡氏突然噤声,见孟锦澜等人冷冷的望着自己,这才惊觉自己盛怒之下,说出了实话。
当即扯着破锣嗓子,伏地哭闹开来,“二小姐恕罪,老身糊涂,是老身糊涂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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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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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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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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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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