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业平一把抓住那只细软的手，放在齿间咬了一口，看年轻女人嗔怪着拍了自己一掌，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会真怕吴向？他小子空有一点小聪明，却从来不愿意像尚青竹那傻子一样勤修专炼，想凭那点小心思和我玩，还嫩着呢！”
年轻女人拿下吴业平手中的烟，给自己点了另一支：“那你怎么还把培训场地让出一半给他？”
“呵，这你就不懂了！”吴业平拍了拍那女人的肩头，“别看我在东海的培训市场只混了几年，可修炼的层次不低！”
“怎么说？”
“现在东海市对于培训机构越管越紧，这不，报纸上说要构建经营性与非经营性教育培训机构的分类管理机制，修订完善了《东海市经营性民办培训机构登记暂行办法》。这里的‘这碗饭’只怕会越来越不好吃！”
吴业平从文件包里扔出一张报纸，任那女人打开、细看，自己的目光飘向了窗外。
东海的沿江建筑越来越“高丽”，连番破纪录地提升炫丽的高度！全市的经济文化发展带动着教育披荆斩棘、乘风破浪的不断前行。这里充满着机遇，也带来重重的挑战与压力！
就算新女友已交往近一年，他也没敢说出自己的预测：报纸上那消息，只怕预示着东海市要不断加强培训市场的规范化管理。像自己这样无证无照的“挂靠”机构，弄不好，没多少日子就要被查处、关停！
而伴随东海教育管理水平的不断提升，培训市场日渐饱和、竞争激烈、生源抢夺艰难。以他所掌握、所整合的资源，发展会很不容易。他估计按规范要求获得营业证照与教育培训资质越来越不可能。
之前头脑一热时扩大的门店烤成了山芋，烫着手：空耗房租、人工与电费等。
眼下，一向心思浮躁的吴向已结了婚、生了伢，再加上他那个倔驴一样的老丈人郑卓余渐渐起了疑心与防范。一家三人已挤不出多少价值。要他们和自己同心合力去开创局面是不可能的，也完全没必要！
所以，还不如趁早把这“鸡肋”一样的培训机构借吴向的懵懵懂懂转出些给他。这样可以减少损失，保存资本。自己瞅着合适的机会，再撤出东海，转战其他地方。
吴向想留在这里继续“冲浪”，就让他自己到海里扑腾好了，淹死又不是自己的责任。万一他有能耐撞个偏运，也算自己给了他修炼的机会，没亏他跟了自己几年。
那年轻女人看了报上的新闻，目光闪烁：“你打算怎么办？”
吴业平笑着凑近了些：“你，可以跟我到外地去吗？”
他，回到靳江县，是没面子的，可是，他也想念家乡。既然家乡所在省份教育发展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他不如带着在东海积累的经验，转战回省里的其他城市，压力小，没准还能抢占一份市场。
之前因为他久不对妻儿负责，离了婚。若这心中喜欢的新女友愿意跟着回省，他倒是乐意在中年继续勤修苦炼，把家和事业安稳下来算了。
“怎么可能？”女人站了起来，“我可是好不容易留在东海的。就不信，在这东海的教育市场上还找不着一口饭吃！”
——
吴向将一间靠内的一对一小教室腾空了，从自己问吴业平要来的课时费中抽出一笔费用，添置了崭新的书桌与早已想坐的老板椅。
他又特地找人写了“桃李丰盛事业兴隆”的大字，装裱进镜框，高高挂在桌前的墙壁上。
镜框也将吴向的自信、骄傲挂得高高的！
连日来，他第一次不怕劳累，按着记忆中郑秀萍与保洁人员辛苦工作的模样，认认真真打扫了各间教室的卫生。
吴向还在前厅接待台上摆放了两盆新鲜的发财竹，想着能长出茂密的希望。
万事俱备，他就只等着寒假来临的机会，到各校门口，不，包括各居民区去发放招生广告。
吴向，独立出来的时候反复思考，感觉吴业平很蠢也很贪心！他竟把培训科目开得那样广、线拉得那样长，连中学到小学再到幼儿园，只要能啃到钱的，他都做。结果呢，越来越招架不了，开辟的教室空了大半！
自己如果能集中精力，在中学课程中勤修苦炼，那效果估计会很不一样！
看着自己用心装扮的机构，吴向第一次感觉到充实，忽然又往回想了想。
如果，他在学校学习时、在罗桃工作时，也像这样沉下心，认真地做些事情，甚至像尚青竹那样勤修苦炼，是不是，不会像今天这样孤家寡人地独自在这里苦苦挣扎了？
想到这个，吴向就感觉喉中、鼻内灼热一片。
估摸着自己可能是忙累了，上火，他取出郑秀萍离开东海前买的菊花，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手机震动，郑秀萍发起了视频电话的邀请。
看着视频中孩子的笑脸，吴向的眼角有些湿润，诚恳地向郑秀萍表达感激：“辛苦你了，看过了年，把伢交给爸妈带着，你来东海和我一起，把培训局面打开。”
手机中，郑秀萍垂着眸，未做声。
在吴向再次明确要求时，她忽然抬起眼：“我不想再离开家乡、远离伢。市里一所民办小学招老师，我已经投了简历。”
“你讲什么？”吴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郑秀萍并不想隐瞒实情：“前一周，我已通过笔试，明天通过了面试，等开春后的新学期，就会去那所学校上班了。”
“秀萍，你不想和我一起在东海闯出份事业吗？现在这所培训机构是我们自己的！”吴向几乎声嘶力竭！
他曾经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在闯荡东海并承担起了家庭的重要责任。谁知在开办培训机构的繁杂事务中，吴向越来越多地发现之前郑秀萍在沉默中所做的贡献。他想勤修苦炼的生活与工作中，不能没有郑秀萍这个妻子！
郑秀萍笑着摇头：“向伢，那个机构，从来不是我想要的！现在这样挺好。我有自己可以努力的专业工作。市里去年又开通到县里的定时公交，不但每周双休日我可以回到县里陪伢，就是平时，有什么事也赶得到伢身边。没准将来工作得好，我还能带伢到这民办小学来读书。这样，我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这才是我梦里的生活！”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
“呵呵，向伢，我本来认为自己挺无辜，被黄琴莉老师当作了出气筒。可丁老讲我思路不对，汪宏师兄回校后，又带我一层层分析，结果让我看见啊——其实是我自己先有错误！就算我没有接触过一些课文与课件的实际，可同样应该精益求益，而不是以瑕不掩瑜，作为备课粗糙的借口。用汪师兄的讲法，‘既然要做得漂亮，那就提高对自己的要求，以精细、准确为标准，把教学工作的方方面面做到位！’”
小餐馆里，吴向一开始想着一定要说服尚青竹：看着发小兼同学与同事的情面上来支援自己，在学校的教学之余来当自己机构的“精英讲师”，帮着自己把开办机构最初的难关闯过去，所以滴酒不沾，只管跟了尚青竹喝椰子汁。
可听着尚青竹一口一个“丁老”“汪宏师兄”，一句一个“教学上要精益求精”，他心里就被刺得又痒又麻，忍不住就打开了啤酒瓶子，仰头一口气“吹”下了大半瓶去。
尚青竹，现在亲近与认同的朋友，只怕不再是他吴向吧？
他想在教学上精益求精，还可能到自己的培训机构代课吗？
没想到，自己与这个同乡一起长大的好友，境遇、心态竟是越走越不一样，成了分头两端、难以再交集的轨道！
尚青竹看着吴向大口喝酒，不忘往他碟子里夹着菜：“向伢，你瘦太多了，注意身体，你现在也是伢他爹了！我还要和你讲噢，你要培训班开出效果，可能还要注意和学校的校本作业结合——我们以前哪里知道接触过这个呢？现在，我才知道，各学校可以结合自己的教学要求、计划与特色，针对学生的学习需求，开设校本特色课程。目的是立足校内实际、改进教学实践、解决师生所面临的问题。这和我们以前单纯跟着区里的集体教学要求闷头向前奔，有着很大的区别。可以说，这是让每一个学校深入分析、针对自身的教学实际，更精准地做出努力……”
“你，这是气我呢？你在向着教学精英发展，而我呢，这个学渣，只怕是要被教育行业淘汰了！”
吴向喝得太快，酒劲轰地上头，红着眼睛、迷蒙了目光看着细细与他讲着教学实践的尚青竹，心里冒了烟！
他倒也想如尚青竹一样精益求精，可他的专业舞台、他的助力，在哪里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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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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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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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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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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