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伢子，去城里认真当个好老师，家里不需要你多担心。你小妹夫农校里学了技术，承包一片果园，开了春，没准我和你婶去帮他看园子去。你有心，就看着他们需要，帮忙多买几本果树的书。”
吴向开着那辆租借来的大奔，来接尚青竹与荣立涵时，只见完全不同的气氛。
尚守田夫妇高高兴兴送着侄子，大包小包地塞着土特产，塞满了对尚青竹去往东海的期冀与赞成。
“郑，郑老师？”
尚青竹带荣立涵上车时，看见车内的郑卓余，不由一愣，却在他沧桑的表情中迅速读懂了意思。
与叔婶告别，上车，尚青竹坐进副驾驶位，忽听郑卓余问着：“小尚，你是个实在的，我问你，小吴和秀萍在的这家培训机构到底怎么样，你和我讲讲，不要昧着心隐瞒，我不愿意他们挣昧心钱。”
——
吴业平与吴向合开的这家培训机构到底怎样，尚青竹真说不清楚。
这几个月，他只管为学生上好课，帮着学生寻找并攻破一个个学习难点，按月领取他应得的课时费，并没有在意其他的。
他偶尔从前台与其他教师口中听到过模糊的议论，似乎这家培训机构缺少资质，并不正规。
去年底，吴业平计划开出小学辅导课程，预备安排吴向与郑秀萍同带。他也感觉有些不妥，却又碍着人情，不好出言细问与质疑。何况，他问了，只怕吴向也不会告诉他真相。
荣立涵听他言语中提及，摇头，提醒：“他们别挣的是一些昧心钱。”
连尚守田听了，也建议尚青竹尽早换单位比较好。
因此，尚青竹与荣立涵在春节期间已经商议了，预备开年，就到师资招聘会上去再寻找机会。
可这样的情况，他该怎样和郑卓余说，又该怎样劝说吴向呢？
郑秀萍坐在后排座，看着父亲眼中的担忧、尚青竹的犹豫、吴向的惊慌，默默咬了唇，抚了抚自己的腹部。
她本有应聘民办幼儿园的意向，可忽然到来的孩子，打乱了她的想法。眼下，就算知道吴业平要做昧心的经营，她也不敢随意离开，还是等生活稳定一些再说吧。
吴向透过后视镜瞄见郑卓余的担心、妻子的忍耐，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抖，只能在方向盘上滑动，悄悄拭去手心中的冷汗。
“向伢，上大路了，把好方向盘，都指着你安全开回城呢。”
车辆转弯时，尚青竹好心提醒着。
这话，让吴向不由更加心颤，带了一脚刹车，让车速慢下来。
谁知吴业平的信息跳了出来：“什么时候回城？还想不想光宗耀祖？”吴向一哆嗦，又一脚油门加了回去。
车上了高速，他全心开车往前奔，似乎已忘了车里的亲友，时不时看着没有摄像，便将车速飞一般地提上去，让那时速远超了规定的区间……
——
“呵，你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没拉来周晓小，倒把老丈人拉来发财了？也不怕昧了良心！”
吴业平看着一头霜发、倔强朴实的郑卓余跟来了机构，心中有些嫌弃，叫着吴向进办公室，刺出一句话。
吴向打着哈哈，解释说：周晓小已经被评为骨干教师，是乡村教师队伍中的重点培养对象。她因为母亲李小燕的影响，早已决定扎根农乡教育，根本不愿意离开家乡。
他又不忘推销郑卓余，说自己这位老丈人有几十年初中语文教学经验。带出的学生有几千，过年的时候，上门拜年的有老板、有总经理的，留他在机构，没准还能与尚青竹实现互补呢。
听到这话，吴业平总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睛也亮了亮，交代：“带你老丈人先去大的理发店做个发型，再好好带他买两身衣服，把那鞋也换了。另外，教他一定把那口土调门改掉，不然想包装也包不出个好的！”
吴向忙不迭地答应。
吴业平这才说出自己开年的经营计划，不但要吃下隔壁办公室的面积，让教室数量翻倍，兼开小学辅导课程，还预备结合郑秀萍的所学，打出幼儿艺术课程，包括绘画、音乐、美术甚至是舞蹈。
吴向被他这五花八门的培训项目弄得头晕：“吴总，这课程会不会设得太多？我们有这个师资实力吗？”
“师资不都是靠包装的？”吴业平丢出一本设计方案，“看看，教室装修的一项重点，就是你们教师的宣传墙。幼、小、初、高，我们要都推出名师！”
吴向暗吸冷气：真正的名师，他与吴业平哪里有那个实力请得起？只怕就是将尚青竹与他们几个，添油加彩描了金推上去罢了。
吴业平不怕实话实话：“莫怕，别说我们这个机构这样，只怕其他机构也有这种行为。要是培训机构里个个名师，还要学校老师做什么？直接在培训机构考大学就好了。”
“也是！”吴向点头，他在这培训市场里越混，越感觉浑水好摸鱼。
“我早就讲过，到培训机构来，有些家长确实是想提高成绩；可有些，明明知道自己伢不是个读书的料，求个心理安慰而已；还有些，是钱多了没处花！”吴业平一条条对吴向分析，“确实想提高成绩的，让尚青竹去谈，他肚里是有点料的，也不怕人问。”
“嗯！”吴向也认真记着。他越来越不妒嫉尚青竹，与吴业平一样，越来越感觉这棵“摇钱树”有更多的价值可以利用。
“至于其他两种，就看你和我了。说得虚一些，夸得精彩些，谁会查啊？”吴业平点了点笔记本，“晚些时候，我就发招聘消息，争取多联络一些大学里想兼职的学生，再看能不能找几个想赚外快的在职教师，先来谈着。等真正开课了，根据收费情况，‘看菜下碟’，出钱高的给有经验的老师，出钱低的就安排实习生，尽一切可能保证我们的盈利。”
吴向稍有犹豫：“好像教委管得越来越紧，在职教师不允许在培训机构代课。”
“你笨啊！”吴业平扔了笔，“管理是死的，人是活的，用钱还钓不到鱼么？”
见吴向默默无声，他追问：“说服你爸再增加一笔投资的呢？”
吴向老实回应：“噢，我爸知道秀萍有了孩子，给了二十万，一半让我租个房子，一半投到机构。”
吴业平吃惊，郑秀萍怀孕，影响了他的计划。
眨了眨眼，他建议：“不是多租了办公室吗？你们就不要去租房子了。我划一间出来给你们，你用点钱隔断，买两个好点的床与家用电器。你和秀萍老师住里面，你老丈人住外面。省出来的钱可以投进来。”
“这……”吴向知道郑秀萍不情愿。
可挡不住吴业平用心劝服他：“多投的钱，我都给你增股。孩子要用钱的地方多呢，到时候多收了红利，不都是给孩子用的？你也和秀萍讲讲这个理。”
——
“小吴，这上面讲的，是你与我？”
郑卓余站在培训机构的宣传墙前，看着宣传内容，惊讶！
几十年教师生涯，让他改换发型、换了衣服后，透出一份儒雅的气质。吴业平看了相当满意，立时要求尚青竹给他拍了照片，加急传给广告公司，把他的宣传连同十几位“名师”的介绍同步做了出来。
吴向看着自己的照片列在“初中数学名师”一栏，喜不自胜。郑卓余却看着自己“中学语文名师”的介绍，浑身的不自在。xǐυmь.℃òm
他是教了几十年的中学语文，可是“大学本科毕业，省重点中学特级语文教师，多次带领学生取得省、市级竞赛奖项，退休前，所带毕业班升学率达百分之九十，重点高中升学率达到百分之六十……”如此的话语，让他心慌、心愧！
他的学历、职称可都不符合，到退休前，因为他的教学能力跟不上发展变化的教学要求，罗桃中学新任校长甚至调他去担任副课教师，将初中语文教学的讲台让了出来。
而对于吴向的宣传，他更感觉这机构的吴总是昧了良心！
什么时候吴向变了重点师范大学的毕业生？他连自考的大专都还差着两门没有合格呢！就凭着在罗桃中学几年的数学教学经验，竟敢说他是重点中学的青年骨干教师？
这不是昧着良知骗人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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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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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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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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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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