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萍劳累了一天,回到吴业平新开办的培训机构内,打开她与吴向共住的那间杂物室,只感觉浑身的疲惫!幸有手里的报纸给她一份撑起开心的力气。
倒在简易折叠床上的吴向正发呆,见郑秀萍回来,坐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报纸。
他的目光扫见最新公布的教育改革与发展十年规划,又看见了《关于大力加强中小学教师培训工作的意见》,不由苦笑:“我现在是培训机构的总监,你是营业员、服务员,都不在学校!这消息再好,和我俩没有关系了!”
郑秀萍取了一旁同样简易的小折叠桌,放在吴向面前支开了,又取出打包所带的盒饭,放上去,取了筷子,劈开,递给吴向。
看着吴向带着失落与伤感低头大口扒饭,郑秀萍自己却没有动筷,愣愣地环顾四周不到十平方米的屋子:“向伢,你不准备回学校教书了?”
饭菜滞留在吴向口中,堵得他呼吸艰难!
从床上拿出一瓶瓶装水,他大口地灌下去!
水,从两边唇角流下来,哭一样!
吴向开始大口呛咳!
郑秀萍看着心疼,起身去抢瓶子:“向伢,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吴向气性上来,一把拨开她的手,将喝了一半的瓶装水砸在墙壁上!“你管我呢?”
乱溅的水,洇开的墙面上,化出一个极度抑郁与难过的表情!
郑秀萍眼圈红了,默默蹲身下去,去捡那掉落在地还在滚动的塑料瓶。
吴向忽然起身,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对不起!秀萍,我,不该冲你发火的!是我的错!是我错了!……要不是当初糊涂,如果能像尚青竹一样坚持,我能一早就娶了你,在乡中好好地工作,给你一个家!不是像现在这样,说是什么什么总监,却只能带着你憋屈地住在这杂物房里!都没脸回家乡!更别说给你一个婚礼,告诉别人,你郑秀萍做了我吴向的老婆!更不会让你打两份工,做了营业员又当服务员的劳累!”
郑秀萍身体僵了,背对着吴向,悄悄落泪,却依然笑着回应:“向伢,我能跟着你出来,到东海见到这么多家里看不到的,还有机会参加学前教育自考,我挺好,挺开心……”
去年,她与吴向在东海领了结婚证,却没办婚礼,甚至没敢让吴向的父母知道!因为,以她的条件,只怕吴老板夫妇接受不了!
郑秀萍之所以能克服自卑,敢二婚嫁给吴向,是因为相信吴向对于她的感情是真的!
当初她遭受前夫一家嫌弃与粗暴对待,想走进江里的时候,被吴向救了下来。吴向又不顾他自己的处境与压力,咬牙带她到了东海!这几年间,不管再难再累,一如当初在罗桃中学时呵护着她、照顾着她,郑秀萍感恩又感动!
因此,她极度渴望能够充实自己、提升自己,哪怕不能配得上吴向,但总能让彼此之间的差距小一些,给吴向分担一些压力。
郑秀萍在到东海的第二年,就开始报读学前教育专业的自考课程,既为了方便求职,也因为心中的确喜欢和孩子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反应不够快、头脑不够聪明,可她希望凭借一份努力、凭借一份认真与负责,能在将来成为一名带着孩子开心歌唱、舞蹈、做游戏的幼教老师。她亦有信心照顾好可爱的孩子们!
东海租房、生活压力大,为了不给吴向添烦,郑秀萍兼打两份工,做一休一的营业员之外,又谋了一份做一休一的服务员工作。各类自考课程,除了她实在无法应付的,全部买书自读自学。
在如此的压力与忙碌中,郑秀萍反而感觉自己寻找到一份踏实与满足!
她,从来没有感觉生活与工作这样高兴、这样有奔头过!
与吴向一心跟着吴业平不同,绝地逢生的郑秀萍对自己心中的念想坚定了很多!
即使吴业平凑集资金,开办现在的培训机构,让三人无法再租房居住,只能在机构里寻隙设床,凑合着居住;即使她与吴向只能住在杂物间,每天只能面对一个只有小小天窗的空间,没办法做饭,没地方淋浴,郑秀萍还是很开心!
这与越来越颓废与不知无措的吴向,差别是越来越明显的!
郑秀萍知道吴向不甘心,知道吴向意志难伸,所以,她很希望吴向将来不要再跟在吴业平身边,而能去寻找适合他自己、能为他自己而活的岗位。
她感觉,吴向本心里,也应该与尚青竹一样,是喜欢与学生在一起的!那么,回归中小学校园,应该适合吴向的选择!
所以,郑秀萍一直在工作之余,留心着教育动态。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她经常绕到街道宣传栏前,阅读其中更新张贴的报纸!
近期,看到十年教育发展与改革纲要,看到大力加强中小学教师培训工作这些信息,郑秀萍费尽力气,从隔壁住宅小区的居委会要来相关报纸,带回来给吴向!
她想吴向明白:在这么好的时代、在这么好的环境里,他们有机会、有可能再回到校园去,去做喜欢的教师工作!
吴向却喝醉酒似的,在她背后咕噜着,委屈得像个小孩子:“我们错过机会了!这是东海市,不是我们的家乡,只怕尚青竹那样的硕士毕业生才有机会,你和我这样没学历、没户口的,谁要啊?”
郑秀萍回过身,用力掰着吴向下塌的肩头:“向伢,有民办学校!真的不行,咱们回家乡去,到乡中、乡小、乡里的幼儿园!还可以去其他省,同店的营业员说了,她们家乡招老师呢!你的条件可以!”
吴向抱头:“我回去,可有面子么?东海混不下去,再漂到其他省去,回家乡去还是丢人啊!”
看着眼前深爱的男人无助、可怜的模样,郑秀萍愣怔着!
返乡不行、留城无奈,他们,该往哪里去?
杂物间的房门没关紧,听到动静的吴业平就站在门口,细听吴向夫妻的言语。
听到屋内不再有声音传出后,吴业平松了松有些发僵的肩膀与脖子,回办公室去支床,一路想着吴向与郑秀萍的需求。
他是老板,应该关心员工,不是吗?
幼儿课程很吃香、难度地不算大,还没有升考压力,哄好小孩就行,所以郑秀萍的愿望很方便满足,在机构内开出幼儿课程,让她与幼儿们在一起,不就好了吗?能节约不少另请幼教老师的开支。
至于吴向,只要够听话,他可以帮他,让他风风光光地返乡,风风光光出现在吴老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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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出国了,想好毕业后去哪里任教了吗?”送尚青竹回师范大学的路上,荣立涵问。
“……真的还没想好!”确定留在国内工作,尚青竹卸下了心头的纠结。
可毕业后,究竟到哪里重新开始教师这份事业,他还得认真想一想。
回乡任教的想法是最强烈的,估计,也是他叔婶乐意看到的。
可是,他感觉自己的学习与磨练还缺了一块——在东海市学校中的实践!
相比家乡,东海市的经济与文化发展更加开放,在教育教学领域的探索与创新不断带头前行,成效明显,对于初出校门的毕业生来说,是别具吸引力的!
而他,也必须尊重荣立涵的想法!
“涵涵,你想我到哪里?”
“……”荣立涵难以回答。
若尚青竹执意返回家乡任教,她应该是跟他去的。
可本心里,她当然希望尚青竹留在东海!
不止是东海市相对优越的条件,更是她父母操劳一辈子,年纪渐长,她不愿意也不能与父母分隔两地!琇書蛧
可是,尚青竹的家乡不在这里,他也有需要照顾、报恩的长辈!
怎么办呢?
那就看尚青竹自己如何选择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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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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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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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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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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