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为了学生就业……”
“不管怎样，我感觉这职高部甚至第三高中，不一定适合你，如果有机会，也像我们换个学校吧。能进市里最好，高中不行就初中，哪怕小学，也比窝在这里没法施展好！”
尚青竹没想到，王惠芸说做就做，这个学年没结束，就已联系到愿意接纳她和樊勤的市第八高中，双双离职。
樊勤在宿舍整理行李，趁着无人在场，真诚地劝说着。
尚青竹不舍这位阳光爽朗的同事离开，更因为他的话，心里纠结！
他从小在乡村长大，进县城工作已超出预想，从没想过离开家乡。可眼前的工作环境，尚青竹确实感觉越来越透不过气！
不是烦累，而是压抑！
那种感觉，就像他叔曾经抓住的一只大雁，被剪了翅膀，扔进尺许宽的笼子里，只给吃喝，不让活动，养肥至无法动弹，就拿去乡集卖了一样！
随着安排学生对口实习的事渐渐确定，吴业平对职高部的管理更加强势！
他盯紧了每一个班级的技术教学，不仅要求任课教师采取类似周周考、月月报的模式，从细节上催着、赶着学生们掌握顶岗务工的基本技术，而且不断压缩文化课的时间。
下半学年，尚青竹时不时就会遇到专业课老师来打招呼，说是木工班、服装班里的学生这样技术、那种基本功不过关，要借用时间给他们加强练习。
这有借，从来无还！
专业课老师要课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来的理直气壮！
到了这个月，临近期末技能测试，有两位专业课老师甚至不提前打招呼，直接拖堂占用语文、数学等课时。
尚青竹为此十分烦恼，他班里学生的语文成绩十分明显地越来越糟糕！有两个学生想让写张格式正确、没有错字的请假条也是奢侈。布置的作业一半学生不再完成，安排作文能收上来的更是不到三分之一！
普高部两位教师曾在食堂里与他开玩笑：普高部的教学“水深火热”，职高部的教学“风轻云淡”！
可尚青竹认为他自己才在水深火热中，接近溺亡与烧焦一般！
他今年不到25岁，难道，工作就这样漫无目标地持续么？
——
“小尚，我知道：吴校长不是很重视文化课……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为职高部学生争取实习机会，他连跑了两三个省，休息天也在忙，很不容易！第一届学生马上可以顶岗位实习了，技术不达标，对口单位会有意见，所以……”
尚青竹还是忍不住去找了谭健，表达出希望支持职高部基础文化课的想法。
谭健有些无奈！
这大半年，他在观察职高部的发展，却极少干涉吴业平的管理。
不仅因为大学扩招，增加的升学机会给普高部师生、家长更多的期待与动力，谭健无暇分身，只能专注普高部的工作；同时，吴业平出色的外联能力，一年间已先后争取到六家企业的顶岗实习机会，让职高部有了相当的底气，打听新一届职高专业与招生情况的家长也越来越多，局里已有意让吴业平全盘负责职高部的管理。
而谭健本心里，也认可开办职业高中的目标就是促进就业，增加学生家庭收入甚至脱贫，那技术课教学是应该比文化课教学重要！
尚青竹听了他的劝解，沉闷了不少时间，再开口，却显出更多的执着：“谭校长，明确全面素质教育、新课改的目标后，您一直告诉我们：学校教育应该为孩子们的长远发展，也要为地方经济、文化发展做贡献！所以，我感觉职高部学生的基础文化课，不能就这么放松！”
“小尚……”
“就算我教的职高学生，将来十有八九不参加高考、出了校门就上岗工作，可语文是基础学科，对于他们的理解、表达、交流能力还是有很大用处的！他们毕竟不是机器人，不可能就一声不吭地工作、生活！”
“你想的是对的！可……”
“您曾经给我们讲教育的进步，也支持我带学生看村里、乡里、县里的发展，我和学生们也确实看到了：现在发展脚步越来越快、各行各业技术更新换代的时间越来越短！”
“……”
“我想自己带出的职高部学生，出了校门，不是一辈子只做重复简单劳动的工人，而是能跟上技术更新换代的技师、工程师！”
“这想法，没有错……”
“那我希望帮他们打好文化底子，做工人也可以有想法、能进步！谭校长，您可以帮帮我和学生们么？”
——
谭健的手，将一声叹息落到了尚青竹的肩头。
拍了拍单薄到明显触出骨感的肩膀，谭健能感觉到这后辈晚生更愿承担的力量。
他答应尚青竹与吴业平沟通。
尚青竹开开心心地离开，不管课时如何被占用，只管更用心地去教导他的学生们，特别是，渴待将来可以与他一样参加自考的徐丽、尹亚军等。
他以为有了谭健的支持，情况会慢慢改变。
可是，没有！
新学年刚开始，吴业平亲自到了办公室，直言不讳：要求基础文化课必须为技术课全面让道！
课表上的课时是虚的，一半文化课课时要转让给技术课程。
尚青竹心急，顾不上桌对面新拨来的老教师使眼色，举手站起来：“校长，我……有点担心语文教学计划完不成。”
话音未落，吴业平就笑了，如谭健一样拍着尚青竹的肩膀：“谭校长也和我提过，我是感觉给你的教学压力有点重啊……本来安排你带新职一加职二一共三个班的语文，现在新职一就不要带了，休息休息。空出的时间活动活动腿脚，让总务老师喊你搬搬东西什么的。”琇書網
“……”
整个办公室一下子跌进了惊讶里。
尚青竹不可思议地看向吴业平，却见他笑得更温煦：“放心吧，职高学生不参加会考，文化课再差，也不会怪你。只要有单位接收就有饭吃，不用想那么多。对了，这个月有两家企业要到学校来实地考察，到时候，你帮忙接待，买买水果、倒倒茶水什么的。”
——
对于这样的安排，尚青竹难以接受，他再一次去找谭健。
谭健的门，没开！
路过的教导主任轻叹：“回去吧，安排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尚青竹回到了失魂落魄的办公室，却听其他教师议论：“小尚他傻什么呢？顶着吴校长非要上什么课，真不如享享轻松算了！”
“他这样，弄得我们也难堪，占他的语文课时像抢了他的命一样！”“谁说不是呢？”
……
这些话刺得尚青竹心里难过，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想与大家说说，偏整个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异样安静！
——
从那一天起，尚青竹感觉身边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没有人再和他一起去打饭，没有人再与他一路回宿舍，没有人再与他一起晨跑，更没有人在办公室主动与他说一句话。
不管办公室里在议论着什么，只要他一开口，老师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连目光也不愿与他对接一眼。
“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怎么能忤逆吴校长呢？”
吴向打来电话，要约尚青竹吃饭，当听说他在配合总务搬职高部新购买的缝纫机，问了缘由，当下抱怨一声就挂了电话。
尚青竹再回拨时，只剩了忙音。
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栽进了深谷的树，只余风声、雨声，只有校园外团河与靳江的水愿意听他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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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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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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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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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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