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自己也想教音乐,谭校长先安排我教四个班的课,还让金老师带带我。”
“……行吧……至于英语自考,你不想考就暂缓缓不考,只要今后别后悔,更别怨我这老子没管你就行!那尚青竹,不……是小尚老师教的两个班语文课,我还要找黄老师商量商量,看怎么教。这大半学期放羊一样嘻嘻哈哈,忽然转交在我们两个手里,只怕到期末联考要坏事!考差了,只怕校长不讲前面取消周考的责任,反而怨我们方法太老!”www.xiumb.com
谭校长性格温和,行事却干练,第二天上午就找了郑卓余与黄力,说了何琳生病,要让尚青竹暂教两个班的英语,由他们暂时分接尚青竹两个班的语文,也明确提出,就是要比一比,取消与保留周考对学生成绩的影响情况。
郑卓余对这样的安排亦是惊讶,却无可奈何地与黄力一起承接下来——作为罗桃建校就在的老教师,他们知道,现在师资有多么紧张!为学校全局考虑,他们有再多的顾虑,也必须硬着头皮答应!
谁知谭校长特地让黄力先走后,留下了他,告诉他将调整郑秀萍所教课的安排,以金老师发现郑秀萍在音乐上无师自通,靠自己琢磨就学会了五线谱,能轻松教唱初一学生唱歌为理由,猜测说郑秀萍的工作禀赋与兴趣只怕不在英语教学上,逼她自考英语只怕反而适得其反,耽误适合的工作发展,郑卓余心里顿时翻开了巨浪!
他自问对教育事业一直勤恳,十几年代课教师当下来,从没有抱怨过待遇与劳保,就是兢兢业业教着学生,好不容易熬到改革措施下来,让他们这批负担甚重的代课老师转了正。那从小带在身边的郑秀萍应该耳濡目染,一方面学习自己这位父亲对待工作的诚心与坚持,一方面看到教师岗位的难得,能拼了全力去通过自考,抓住机会。谁料想,经过两个中师毕业的年轻伢子一番闹腾,乖巧听话的女儿自考没通关不讲,倒过来还转去教更加没前程的音乐——连村里不识字的老人都会讲“伢啊伢,学会数理化,走遍天都不怕”,全乡的人都供着、捧着主课老师的时候,郑秀萍偏偏就喜欢唱唱跳跳。
可谁知道,就算他们罗桃中学只是个乡村中学,只有初中,到了初二,音乐课也开始为主课让路,到了初三,就是课表上的一个虚头呢?哪怕姓谭的给他女儿安排十个班,也是空的!这样下去,只怕郑秀萍一辈子也转不了正!
心里一口气噎得郑卓余像吞了一把稻糠,难舒难平的,偏又找不出什么理由去反对校长的安排,只能气闷地走出办公室,去找郑秀萍。
听郑秀萍如释重负甚至掩不住欢喜的回答,他真的有点恨自己!为什么逼出了一个个村里的伢子,却逼不出自己的女儿?是他太没用了么?
郑秀萍没有看见父亲背在身后的手有了怎样的颤抖,也不知父亲嘶哑的喉咙里团着多少压抑的怒吼!只想着能把宿舍里那些让她苦恼不已、烦断头发的英语教材丢掉,换来歌谱,可以带着学生伢们高高兴兴放声歌唱!
她对自己婉转动听的声音有着相当的骄傲,以前只能无奈地压抑,现在能够光明正大地唱出来,唱给她所喜欢的学生、唱给一直闷头读书的尚青竹、唱给老是说她衣裳过时的吴向,郑秀萍是相当高兴的,感觉就像一只蛹在茧里蜷缩得太久了,终于可以在阳光里破口展翅一样!她真的很感激谭校长的调整,让她不至于在沉闷中完全放弃自己的想法与喜好!
开心的女教师因此不自觉地向校园里巡看,希望能寻找到尚青竹的身影。
可她看到的却是难得闷头、抱着教材匆匆而走的吴向,却没有发现心中牵牵念念的人!
——
尚青竹借着要自己补买一些英语辅导书的理由,请了半天假,搭车去了县里。
在县城两家书店里挑挑选选之后,他把目光落在自己熟悉的自学考试教材、教辅书架上。
这会离开了罗桃校园,闻到自己喜欢的书香,尚青竹才感觉到自己心底下那股子难舒难展的意志如此难以屈服地袭卷上来,在胸腔里翻腾着、冲撞着,要寻找一个可能实现的突破口!
是的,这位年轻教师就算理解了谭校长的苦心安排,但是对于自己落实教育改革措施而在老师之间、在家长之中遭受的反对与排斥,还是相当在意并因此而受伤的!尚青竹知道,他曾经多么期待着能用披荆斩棘的毅力,带着心爱的学生们坚持一个学期,通过期末联考的成绩,向大家证明——减少考试压力、化开“唯分数论”,给伢子们带来的是进步,还是后退!
一场风波的来袭,他不但知道了从小信任的同学与好友对自己的利用,而且从郑卓余等老师多样化的“反击围剿”中看到了旧有教育模式的固执与对立,所以,这位年轻教师更加急于像一个大义凛然的先锋,用勤奋的工作充当尖锐的兵器去冲锋破阵!他甚至在击退徐小飞父母的怀疑与质问时,看到了这份希望!
可是,希望被无情的现实沉沉压下,让他心中涌动的激情再次被逼回火山口中,不能喷发热量!不能显示能量!这让他实在不甘心!尚青竹根本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努力!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无论是从小接受的教育,还是内在的品格,尚青竹都知道:支持他、帮助他的学校领导很值得他尊重,也是必须尊重的!要作为一名合格的教师,就应该根据工作的安排,哪里需要哪里上!积劳成疾的何琳老师对学生的期待更是不可轻视与辜负!
那么,他要伸张自己意志的突破口在哪里呢?
看着一排排的自考书籍,尚青竹忽然心中一动!
既然他在中师里除了汉语专业的大专自考,又轻松考出一半的英语课程,那么,不如乘着现在无法达成语文教学目标却必须分担英语教学压力的时候,用那一股不服气逼着自己再向上冲刺一步!
曾经,李小燕在带他们劳动的时候,也说过一句——多专多能,不是吗?现在很需要复合型人才!
那他就让郑卓余这样只围着一门功课考试打转转的老师,看一看,他这个花里胡哨的伢,是不是能结合工作的需要,多学活用,当一个同时兼长语文与英语教学的双料教师!
尚青竹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地掏出了口袋中所有的钱,把那自考教材架子上一本本英语大专教材抽了下来!抽出了意气风发!直到付费的时候,他才发觉,口袋里剩余的几分钱已不够支付回乡的班车钱。
可感觉到伸展了意志的尚青竹,不认为背着厚厚重重的书包步行回乡里有什么问题。
在路过家乡那条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河——团河时,尚青竹看着不断向前流涌的河水倒映着阳光金色的热情,奔涌着金色的希望,不由轻声吟出他自己几年前在笔记本上写的那句话——“水滴盛满海的向往,一枚金色的希望便跳跃成金色的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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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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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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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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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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