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能,他左手抓起架在灶台上的不锈钢钢锅锅盖,右手抄起插在刀架上的菜刀,如同全副武装的斯巴达勇士,小心翼翼地朝客厅走去。
他看见客厅散落着被撞碎的门板,像山一般的影子映进屋中,势有压迫。
陆景开始呼吸急促,心跳如鼓一样隆隆作响。
他怒吼着朝那个身影冲了过去。
但对方虽然人高马大,却异常灵敏,轻而易举避开陆景的攻势,并顺势将他推到在一片废墟中。
“……可能是来晚了。”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庞大身影抓住陆景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扶起他。陆景渐渐冷静下来,他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对方是名女性,一名身材高大的女性,粗略估算身高将近两米五;标准的欧洲女性面孔,线条粗狂、棱角分明,高鼻梁深眼窝,绿色的瞳孔宛如宝石,她一笑,仿佛是北欧神话中英姿飒爽的女武神。
“我很抱歉。我刚刚拿了你们这里的驾照,还不太习惯开车……我来晚了,我很遗憾。”她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很沮丧。
“不过,好在你还在。”她拎着陆景来到客厅的沙发,小心翼翼地把陆景放在鹅绒沙发上,然后伸出手掌。
“我叫薇尔希.莱塞塔……应该是这么念得吧?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已经知道你了,你是陆景。”
“你……认识我?”
“当然,我知道很多事情。比如这里是你的朋友,罗通的私人豪宅。你喜欢一个叫苗沛瑶的姑娘……还有你父亲,你有两个父亲。
你的亲生父亲陆明,还有抚养你成人的父亲齐永。”
自称薇尔希的女人对陆景的事情如数家珍,尤其点破陆景喜欢苗沛瑶这件事,他有点无地自容。
“停停停,你是fbi的?”
“不,才不是。”薇尔希收回手掌,“我……我不是人类。”
“what?”
薇尔希后退两步,与陆景拉开距离,保持不吓到陆景的距离,然后伸手向后颈,像撕膏药一样,扯下一层半透明的东西,既像保鲜膜一样有弹性,又像鳞片一样晶莹剔透。
透明薄膜下露出满布绿色鳞片的皮肤,薇尔希的面孔一改原本的清癯俏丽,变得面目可憎;
略微突出尖嘴、坍塌的鼻梁还有细长的鼻孔,以及……远超人类大小的眉骨,最引人瞩目的是,当她取下类似美瞳的薄片,显露出眼睛。
一双蛇类般的眼睛,竖直黑色瞳仁与黄色眼球,使人不敢直视。
她,不,它,像是一只直立能言的蜥蜴。
“怪……怪物!”陆景抄起沙发边的枕头朝薇尔希丢去。
对方轻而易举地接下,同时重新戴好那层透明薄膜,瞬间恢复成先前欧美美女的模样。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薇尔希轻声安抚陆景,“相反,我会保护你。外面停着我的车,我会带你回家,帮你救你的朋友。”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别无选择。”薇尔希拿出手掌大小的笔记本,“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养父都是我们的盟友,这是他们让我转交给你的。
你应该认得出你父亲的笔迹。”
陆景战战兢兢地接过笔记本,他大致翻阅一遍,其中大部分是他看不懂的符号,但在最后两页夹着陆明和齐永分别亲笔写下的两封信,这是写给陆景的。
大意是为这些年对陆景照顾不周而抱歉,并阐明他们一直以来都在研究“地心文明”,所有的成果都藏在这个本子和家书中。
“你可以随意质疑我,你们地表人类一直都自负多疑。但现在,你应该知道时间紧迫,不仅是对于你和你的朋友,还有整个地球。”
薇尔希的话语和这本莫名其妙的笔记本带给陆景满腹疑问,但他知道时间紧迫,绑匪只给了他七天时间。
“好吧,我相信你,反正除了你我没有谁可以相信了。但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有整个地球?”
薇尔希看向窗外,红雪还在连绵不绝地下着,积雪越堆越高:“七天,这不仅仅是绑匪留给你的时间,还是大自然留给地球的时间。
根据我们的计算,地球将在七天以后,正式进入冰河世纪。
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地球无法规避它,但却可以改善它,所有答案都藏在地心。
你越早找到地心入口,越能快点得到答案,挽救更多生命。”
陆景沉吟片刻:“这件事只有你这种……我是说只有你们知道吗?”
“我们没有向外透露。”薇尔希回答完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那群家伙设下期限也是七天,为什么不是三天,不是五天,不是十天?这绝不是巧合。”陆景陷入长考,但始终抓不到那一丝头绪。
“你说得对,但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我只是……知道一些隐情,可我不知道绑架你朋友的人到底是谁。”薇尔希转身离开别墅,车鸣声传进来。
“我猜你想也不出来,还不如付诸行动,快上车。”
陆景放弃思考,他飞快跑上二楼,一脚踹开某间卧室的房门;大学时期,节日假期他们总会暂住在罗通家,并把这里当做活动基地,每个人都有一间卧室,存有自己的衣服。
陆景换上一身冬装,并装上两套换洗的衣服,狂奔下楼。
银色雪佛兰在赤红的暴风雪中亮起车灯,灯光穿透雪幕,排风口倾出一股热浪,瞬间融化了堆积在路面的积雪。
薇尔希设置前往渤湾的导航路线,随后引擎发出低吼,银色跑车像一只灵敏的极地雪豹,在红雪暴中疾驰。
陆景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渤湾,从高中毕业,接到录取通知书,坐上前往江城的高铁那一刻,就再也没回来过。
印象中,这是一座很小的城市。从西到东,只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开车到海岸边,那里停满渔船,吹来的风里有一股海腥。
小时候陆景每个假期都跟养父去海边登上渔船出海,他还记得红霞铺满海天相接的天际线下,水手与海鸥的船歌。
银色雪佛兰开入小区,平稳停在楼道口。
“就在一楼。”陆景领着薇尔希走进二单元,当他拿出钥匙插入锁舌时,动作突然停滞。
“有人。”陆景迅速做出判断,他听见房门以内有轻微响动,并且锁舌已经因暴力撬动而损坏。
薇尔希近前将陆景护在伸手,从别在腰带的钥匙环上取下一支钢笔长度的小棍,按一下侧面的按钮,瞬间伸长为小臂长的短棍。琇書蛧
她驾轻就熟地拆掉门锁,轻轻推开外门。
房子里一片狼藉,遍地都是脚印和被翻倒的东西。
薇尔希和陆景蹑手蹑脚地进门,朝有响动的方向小心翼翼接近,他们甚至已经能看见里卧有两个影子在曳动,一大一小。
薇尔希和陆景交换眼神,示意陆景躲起来,然后这个看起高挑的女人凝视卧室里两个不安分的身影。
她身体微曲,后背弓起,绿宝石般的眼睛展现出可怖的蛇瞳,凛凛杀意溢出。
像准备冲刺起跑的赛手,又像黑夜里伺机捕猎的母豹。
下一秒,她化作一支快箭,嗖!地弹射出去——
短棍瞄准目标后脑!
“闪开!”
高大者的反应出乎意料地灵敏,在另一个声音发出提醒的同时,他转身避开薇尔希的致命一击,并且还游刃有余地接住短棍,握力之大让薇尔希为之一惊。
“都别动!”接下来说话的是刚才提醒高大者闪开的。
是个女孩,一个有着典型欧美特征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银白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连睫毛都是白色的,身穿一件米色绒毛袄,如同俄罗斯瓷娃娃,整个人都是白的。
唯有一件东西是黑色——她手里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陆景,从质地就看出这绝不是仿真枪,更不是玩具枪,是货真价实的枪械。
伯莱塔apx,9mm口径,143mm长,是针对便携性特化的袖珍军火。陆景有个军事迷室友,大学时期他把玩过无数次同型号的仿真枪,但真货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他也没想到,第一次见,是被真货指着。
“丢掉武器,否则我就崩死他!”女孩用很标准的中文对薇尔希呵斥。
薇尔希无奈松开短棍,退后到陆景身边;刚刚那名反制住薇尔希的男人信手丢掉手里的短棍,靠近持枪的少女。
一个是看似娇小的小丫头,她还没陆景肩膀高;
另一个则身材高大魁梧,虽然不如薇尔希两米五的身高,但至少也贴近两米;穿着一件黑色短背心,单薄的背心下遍布硬实的肌肉块,下身是工装裤,七八个口袋里装着不同的工具和武器,脚上踩着厚底军靴。
脸上满布横肉,左右脸颊、额头还有右眼都有不同数量和深度的伤疤。
猜也不用猜,这人起码是个退伍的老兵,而且看伸手应该身经百战;一大一小两个人并排站着,突出一种反差感。
男人单手抱起少女,让女孩坐在自己肩上;少女轻轻抚摸男人的光头,仿佛在安抚宠物,然后她扫视陆景和薇尔希,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陆景身上。
“我猜你就是陆景,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能枪毙你。”
陆景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这么出名过,短短10个小时里,已经从三个陌生人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你要什么?”
“别装傻了,当然是记载地心入口位置的东西了!不管是笔记还是u盘还是别的什么,快点拿出来!”
又是地心入口,又是地心入口……
“闭嘴!”
陆景突然大喝,连同少女、壮汉还有薇尔希都吓了一跳,陆景挥着拳头冲上去:
“你们这群绑架犯,快把我朋友还回来!”
壮汉回手推倒陆景。
女孩从男人肩头跳下,并收好手枪:
“我们才不是什么绑匪,我们也是为了救人。我叫茜茜,他是肥猫,他的女儿和我爸爸也都被人绑走了。
我们也是受那群坏人胁迫……好吧,我道歉,对不起。
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薇尔希站在原地,上下来回打量被称为肥猫的男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肥猫歪头看着薇尔希,眼睛里满是疑问,这双眼睛澄澈稚嫩,丝毫不符合他的身手和装扮。
茜茜解释:“我和妈妈在一个深坑里发现的肥猫,他醒过来以后,脑袋就不怎么正常,但好在他听懂我的话。
他失去了不少记忆,能记住的只有他自己的名字和女儿。”
薇尔希有些怅然若失,她长叹一声,然后对陆景说:“我觉得他们说的话可信。这个人身手不凡,能成为我们的助力,不如就带着他们。”
“……哦。”陆景有点尴尬,还有点不情不愿,毕竟一分钟前他们还是剑拔弩张的敌人,“但我真不知道他们说的有关地心入口记载是哪本……老爸的工作记录有一大堆,就算用七天时间也找不完。”
“你们就没什么线索吗?比如说一个谜语或者一封信什么的?”茜茜看向陆景。
“谜语……书信……”陆景来回踱步,突然他灵机一动。
他跑回自己的卧室,在床下搜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有一本图画、一封书信还有一本故事书。
这是陆景小时候,陆明夫妇合写的一本科幻小说,后来陆景上小学,齐永总会在睡前给他读这本书。
扉页写着:【给我们亲爱的儿子,小景。
或许很多年后你会想念我们,埋怨我们,但请别质疑我们的爱。
一切起点,源自叫做科拉的半岛。】
陆景将书信、小说、图画还有薇尔希给他的那本笔记一一铺展在桌上,凭灵感和直觉一一对应。
他恍然大悟。
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是一组谜题。
陆景小时候在本子上信手涂鸦全都被以另一种方式翻译成了符号暗语。
薇尔希给与他的笔记本每一页夹层都有一封家书,家书的字数和每一页符号是一一对应的,这很明显是一种保险措施。
只有陆景懂得解读这种文字。符号对应的文字转换成英语,每个单词所组成的字母数,等于一个数字。
最终,陆景解开罗通留给他的谜语,是一组数字。
看似毫不相干的数字。
“我懂了——!”陆景拍案而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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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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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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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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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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