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太阳特别好。
已经算得上是初秋了,哈尔滨的天气秋高气爽,天比夏天高远,湛蓝瓦亮,两边的行道树被风一吹,沙啦啦作响。
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也没打车,就这么溜溜达达地沿着马路往前走,就当散散心。
直到一辆眼熟的车停在他身边,按了按喇叭。
刘晓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扭头就看见摇下的车窗后头露出林鸿雁的脸来。
“丢魂儿了你,怎么不打个车啊,我正想上医院去接你呢,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怎么了这是?难道是许大爷的情况有啥不好?”
在林鸿雁连珠炮似地发问中,刘晓兵上了车,整个人靠在座椅靠背上,伸了个懒腰。xiumb.com
“被一位无产阶级老思想家狠狠地震撼了那么一下,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了。”
他苦笑着说。
林鸿雁一脚油门,闻言诧异地给了他一个古怪的眼神。
“啥意思啊??哪个无产阶级老思想家?跟你说啥了?”她好奇地问。
刘晓兵想了想,重新端正坐好,道:“我问了许老爷子,为啥要来做这个手术?”
林鸿雁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刘晓兵咽了一口唾沫。
“他说,他当了小半辈子兵,打仗也打了小半辈子,这一身伤是抗美援朝落的,是他跟老美干仗的佐证,也是老美给他留的伤痛,他许士光怎么能怕了这颗小小的弹片,就是死,也要把它打倒了再死。”
“我许士光不怕死,但是绝不能被这片小东西折磨死,所以非来不可。”
刘晓兵摊手,“这是他的原话。”
林鸿雁久久无言。
半晌,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肃然起敬地道:“这才是咱们的英雄。”
“所以我说他老人家是个无产阶级思想家,这话我跟他讲,你猜他说啥?”刘晓兵无奈地苦笑。
林鸿雁瞟他一眼,“说啥?”
“他说,换成任何一个他的老战友,都会这么干,不为别的,就为了个安宁日子,谈不上什么思想境界,只能说是朴素理想。”
刘晓兵脸上也满是感叹,“所以我就出来了,我觉得自惭形秽,当初竟然只想着帮完牛大爷一家我就功成身退,回去继续当我的小公务员去混日子,真是惭愧。”
林鸿雁笑道:“你现在觉悟也不晚,而且还十分来得及,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带你去个地方,免得你被许老爷子给一语点醒,明天撒丫子就去奔你的辉煌事业,把对我的承诺都给忘到脑袋瓜子后头去了。”
刘晓兵一脸懵逼,“啊?啥承诺?”
旋即不止怎地,他脑海里忽地响起了许大姐的那些话,不禁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道:“那啥,这时候也不早了,不然咱们先回去吃了饭再出来?”
林鸿雁虽然不知道他为啥突然紧张兮兮地,但是也知道他多半猜错了自己的话,当即笑道:“没错啊,我这不就是要带你去吃饭么?对了,你钱带够了没,华梅西餐厅可不便宜哦。”
刘晓兵:“???”
车子飞驰,很快,中央大街那些一百多年的欧式建筑就跃然映入眼帘,在钢筋水泥混凝土浇筑的一众现代化建筑里脱颖而出。
俩人停好车,步行上了中央大街的面包石大道,往华梅西餐厅走去。
“华梅西餐厅原名叫马尔斯西餐茶食店,如今营业了快一百年了,和上海雅克红房子西餐厅,北京马克西姆餐厅和天津起士林大饭店并称为中国四大西餐厅,历史悠久,俄餐做的很地道,德国菜做的也不错,是来哈尔滨旅游的游客吃俄餐的必选餐厅之一。”
一边走,林鸿雁一边给刘晓兵介绍马上要去的餐厅,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让刘晓兵心里直打鼓。
“那啥,不便宜吧应该?”他心里默默盘算着兜里的钱,心虚地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微笑。
林鸿雁抿嘴偷笑道:“还行,我也吃不多少,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了。”
刘晓兵一咬牙,点头道:“稍微意思哪成,来都来了,咋的也得吃得满意啊。”
他说到做到,进了餐厅落了座,拿起菜单就一顿点,把林鸿雁反而惊到了,瞪他一眼,拿过菜单喊服务生取消了几个菜,“咱俩又不是闹饥荒的灾区来的,吃得完么,别浪费,现在可提倡节俭呢。”
说着扫了一眼菜单,又让服务生加了个红菜汤,这才把菜单交给服务生。
“火锅里脊、奶油鸡脯、烤奶汁鳜鱼、炸板虾、铁扒鸡、红菜汤,二位稍候,很快就为您上菜。”
“这儿的红菜汤很地道,你得尝尝。”林鸿雁笑道。
刘晓兵不禁有些脸红,心道这下可完蛋了,这不是点菜点闹出了笑话么。
还好他这阵子东奔西跑,皮肤晒得黝黑,他俩坐的位置又偏里面,灯光故意调得昏暗,这才没有被林鸿雁看出脸上的端倪。
“你啊,还是以前那样,什么好吃的都一顿呼噜,恨不得全上桌才好。”林鸿雁端起服务生给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
这一笑,刘晓兵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了,他清清嗓子坐直了腰,摸摸鼻子笑道:“嗨,这不是小时候挨过饿么,我爸总怕我吃撑了撑出毛病,不让我使劲吃饭,但是我饿啊,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现在严重怀疑他单纯是为了省粮食。”
林鸿雁不禁莞尔。
西餐厅的灯光十分具有俄式风情,俩人这么吃吃喝喝,倒也相谈甚欢。
正聊到儿时趣事,刘晓兵曾经是孩子王,率领一群小孩怎么打倒隔壁学校的校霸的光辉事迹呢,他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刘晓兵一看,乐了,“是陈四平,八成这小子那边也结束了。”
他给林鸿雁解释完,顺手接了电话:“喂,四平,你拿到证书了?”
电话那头陈四平的声音一听就很激动,“那还能出啥差错,我跟你说啊,简直就是水到渠成,我这会儿正在火车站呢,一会儿就上车,咱们哈尔滨见!”
“臭小子,那你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干嘛?你咋不到了哈尔滨站再给我打呢?我跟林鸿雁正好去接你啊。”
“我有个重大的发现!是老卢发现了专门跑到镇上来交给我的。”
“什么发现?”
“关于李生元的!我到了跟你说哈,要检票了!”
“我日!关键时刻你不说了?喂喂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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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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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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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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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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