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卢等走近了才认出父女俩,赶紧笑着打了个招呼。
见是本村的人,赵春秀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兴德啊,你咋这日子回来了,这大雾天的,下山的路都不好走,多危险啊。”
“嗨,这不么,从山上遇到两个朋友,他们想了解点事儿。”老卢指了指身后的刘晓兵和陈四平,介绍道。
刘晓兵赶紧上前一步介绍了下自己,然后对赵得先行了个礼,急切地问道:“赵大爷,我刚刚听到您说……牛朝亮?”
赵得先上下打量了一眼刘晓兵,点点头,“是,你们是为了他们几个来的?”
说着扭头去看河边的四棵大树。
“是牛朝亮的家属托我找到他的。”刘晓兵点点头,目光也越过眼前的两个人,落在那几棵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大树上,“他……真的在这儿?”
虽然嘴里这么问,但是他心里只觉得荒唐。
在和老卢确定好要来端河村之后,他们又等了两天,直到老卢确定山路可以过人了,他们才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老卢在路上才跟他们说起他为啥会提议先到他们村子看看的原因。
原来是端河村的村外,端河岸边,很早之前就有那么几棵大树,明明是极好的木材,可是村里的老人们这么多年都坚决不许任何人损伤它们,当后辈们问起为什么的时候,这些老人又都众口一心地拒绝回答,只用那是村子的守护神,乱动要遭天打雷劈这些话搪塞过去。
老卢从小就对这件事存了疑心,只是他这么多年也在这块地上检查了不知道多少遍,除了这四棵大树,地上只有一根四四方方的石柱子,石柱子上一个字都没有,要不是这地方不怎么合适,老卢几乎要觉得这是个拴马桩,专门给人用来拴牲口的。
还是这次跟着刘晓兵和陈四平去祭拜李生元的坟,他才反应过来,这石头柱子和李生元坟前的四方墓碑好像根本就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李生元那一块上刻了李生元的字,而这四棵树前头的石头柱子上什么字都没有。
所以老卢才突发奇想,想带着刘晓兵和陈四平来这里一探究竟。
值得高兴的是,就在他们回村的这一路上,果然又在几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疑似“牛”字的刀刻,证实了牛朝亮等人确实是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
进了村,因为时候还早,三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先趁着大雾,在不惊动太多人的前提下,先赶到河边一探究竟。
这就有了突然出声吓到了赵家父女这一幕。
只可惜他们来得晚,只听到赵得先提起牛朝亮这个名字,其他的却根本没有听到。
甚至此时此刻,刘晓兵都有点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到底是不是“牛朝亮”这三个字。
不过赵得先的反应让他心底一沉。
讲真,刘晓兵的心情其实是十分复杂的。
一方面他希望眼前就是他此行的终点——能够确认牛朝亮的身份,也能确定他最终的去处。
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前头确实是牛朝亮人生的终点——如果他只是这样就死了,那到底能不能追认成烈士谁也拿不准。
赵得先却不知道刘晓兵心里的复杂情绪,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石柱前头,再次伸手抚摸这块久经风霜的石柱。
“这是一个……我们这些老家伙打算带进棺材里去的故事。我也只讲给过我闺女听,没法子,岁数大了,不说出个必须的理由啊,孩子们不让出门喽。”
他咧嘴笑了笑,既苦涩又无奈。
“今天倒是真的想把这故事讲一讲了,不然黄土埋到脖子根儿了,以后自己都要忘了。”
他拍了拍石柱子,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
“这四棵大树底下,埋着的是四个人,第一棵树下头埋的是我儿时最好的发小,叫葛树根,比我还小一岁,从小性格就孤僻,不合群,也不爱跟我们玩儿,就喜欢养羊,跟他家那群羊成天呆在一起,他说啊,跟羊呆着,能让他放松下来,不用活的那么费劲儿。”
“他从小没了父母,跟着当老羊倌的爷爷,每天就是放羊,有一天他放羊掉进了山沟子里,正好我路过,他那条牧羊犬在沟子边上急得嗷嗷叫,我就想法子给他救上来了,从那之后,他就对我还能多说上几句话,我们就算是熟了。”
“后来他爷爷去世了,旧社会嘛,乱得很,他一个半大孩子,除了放羊一无是处,实在没法糊口,当时村里有个地主骗了他的羊,把他轰了出去,他一气之下躲进了山里,再也不肯回来了。”
赵得先说到这,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脸上不禁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惋惜。
刘晓兵和陈四平却是面面相觑。
本来他俩以为这老大爷怎么着说的也该是牛朝亮几个熟悉的名字才对,可万万没想到赵得先竟然先从自己发小讲起了,要不是看对方年事已高,赵春秀又在一旁一脸戚然不似作伪,他俩真想打断赵得先问个究竟。
难道这老大爷是年纪太大了,记忆出现混乱了?
早知道不问他了,再找个村里别的老人问可能会更快一点。
刘晓兵不禁懊恼。
那边老卢也是一脸尴尬。
他把刘晓兵二人叫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听赵大爷说自己发小儿的,可这会儿赵得先已经开讲了,打断似乎也不好,他便也只能在心里哀叹一声,按捺住没说话。
赵得先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天下大乱,日本兵在咱们的土地上到处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连咱们这个小村子都不能避免,村里的男丁,凡是满了十八岁的,都要被征用,去老林子边上伐木,供日本人炼钢炼铁。”
“那时候到处都在传日本人会抓女人去劳军,为了避免村里的姑娘媳妇们被祸害,当时的村长连夜发动村里的汉子们,大家伙儿把全村的姑娘媳妇们全送进了山里,好巧不巧,安顿的地方离葛树根呆的羊角棚子不远,我有一次去山里送粮食,就正巧遇见了他,可惜他不肯跟我回来,只答应会在暗中保护村里的姑娘媳妇们。”ωωω.χΙυΜЬ.Cǒm
这故事越听越熟悉,刘晓兵不禁在心里升起一团希望,下意识地开口打断了赵得先。
“那啥,老大爷,莫非这个葛树根……就是老羊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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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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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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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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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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