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俩人走出了黑瞎子沟,陈四平还满脸的不可思议。
想到木桩子上隐藏的那个“牛”字,刘晓兵也是百感交集。
据他所知,牛朝亮入伍之前是不识字的,七十多年前牛家家境贫寒,根本不可能供家里孩子读书,那么木桩子上的这个“牛”字,恐怕多半是牛朝亮在部队里学到的。
联想到随着吕连长遗骸一起出土的那只钢笔,刘晓兵不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当兵可真是锻炼人啊。”他对自己默默地说。
陈四平的声音从旁边絮絮叨叨地没停:“……你说这些抗联战士们,确实聪明哈,写一个牛字,笔画简单,不容易被发现,还能让吕连长一下就联想到牛朝亮,好记不说,还等于间接告诉吕连长自己也活着,就算吕连长没遇到放熊老娘,也能放心地全力追上队伍,真是绝了……”
“可惜他最终也没能看到这个字。”刘晓兵一声叹息。
陈四平的声音就是一顿。
他扭过头来看向刘晓兵,咽了一口唾沫,欲言又止。
刘晓兵皱眉,“你想说啥?”
陈四平目光躲闪了下,打着哈哈状似无意地问;“你对吕连长的死……还不舒服呢?”
刘晓兵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当时在胡老先生家里,他问了胡老爷子关于吕连长的死因,并且用录音笔记录了下来,一并交给了米科长。
那是一段铭刻在历史上的耻辱,也是一个抗联战士最伟大的见证,是珍贵的历史史料。
他只记得听完胡老先生的故事之后,屋子里落针可闻,只有胡老先生的啜泣声在屋子里又安静又清晰,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人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平静。
连他自己,都头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让自己好受点。
……
刘晓兵打了个寒颤,被迫中止了那并不舒服的回忆。
“四平,谁听了那样的故事,都不会舒服的,胡老先生自己讲完了都哭得不能自已。”刘晓兵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了许多,“吕连长是被日军活活折磨死的,我本来以为他们会审讯,会质问,会拷打,但是居然都没有,尽管最终的死因是开枪给了他一个痛快,可是在那之前,他们给他的痛苦真是令人不寒而栗。”www.xiumb.com
陈四平的脸色也不轻松,这话让他回忆起了那天晚上听到的话,不禁也打了个哆嗦。
“别说了你可别说了,日本人当年有多残忍,咱们这一路上翻阅史料也看得不少了,光说那些当年被关在日军监狱里的同胞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就应该想到吕连长落入敌手,日子绝不会好过。”
“他们用各种酷刑折磨他,出了一口气,然后给了他一个痛快,至少他没有被羞辱折磨,在他自己的心里,他还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维护自己的战友撤退,他尽了全力。他值得被后世敬重瞻仰,这样的英雄,如果不大白于天下,那么恐怕会永远埋藏在尘土里,那才是更大的遗憾。”
陈四平说到这,忽地扭过头来看着刘晓兵,“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咱们找到了牛朝亮,咱们不如把他们的故事披露出来,整本书啥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抗联战士当年的丰功伟绩和默默付出,这是不是很伟大的一件事?”
刘晓兵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可拉倒吧,还出书,你瞧瞧咱们这找一个人有多难,找到现在也还没找到,出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你能写你写吧,我可坐不住。”
陈四平反倒扭捏起来,红着脸吭哧吭哧半晌才嘟囔道:“我哪会动笔杆子啊。”
“这不得了,唉,眼下先办正事要紧,咱们的时间可是不多,可后头还千头万绪没个准头,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刘晓兵正色道。
“是!首长!”陈四平一本正经地行了个军礼,“可是咱们能做啥,咱们现在是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林子里随便一棵树,岁数都比咱俩加起来还大。”
刘晓兵仰起下巴看了看头顶正在逐渐变得稀疏的树冠穹顶,正在偏西的日光把树叶镀上了一层明艳的红黄色泽,像是油画上的油彩。
他顺手把手里一直攥着的地图塞给陈四平。
“咱们刚刚翻过了一段山涧,在地图上有标示,如果我没猜错,那里大概就是黑瞎子沟的边缘地带,也是熊姥姥画出来的最后一个显著地貌特征,换句话说,咱们已经离开黑瞎子沟了,你看,连树都开始变少了。”
“所以接下来,咱们得靠自己往前走了。”
他咧嘴朝陈四平一笑,慢条斯理地说。
陈四平倒吸一口凉气,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我还以为咱们能一直靠熊姥姥的地图走到莽子河口呢,这地图居然只画到黑瞎子沟边缘为止了?”
“你以为呢。熊姥姥就没往这头走过,想啥美事儿呢。”刘晓兵白他一眼,手搭凉棚往前看了看,猜测道:“过了前头那个山岗,大概就是熊姥姥之前说的,要往山脊上走那段路了,眼瞅着太阳要落西了,咱们得先找好晚上露营的地方,不然等上了山进退不得就完了。”
陈四平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荒郊野岭,咱们又出了黑瞎子沟的范围,不会再有放熊老娘她们搭建的窝棚了,哪还会有啥露营的地方?”
看来真得露营了。
他绝望地想。
刘晓兵笑道:“说你不认真吧,你还偏偏能说出刚刚那一番大道理来,说你认真吧,熊姥姥的话你却不认真听,她老人家专门说过来着,这附近有牧羊人放羊,会有牧羊人小屋,一看你就没往心里去。”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出了稀疏的林子,脚下是贴着地皮生长的杂草草皮,一望无际地朝前铺开,铺满了起伏的山峦。
视野的瞬间开阔,让人还有些许的不适应,陈四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刘晓兵的话,顿时眼睛一亮,“有牧羊人小屋?咱们能住?人家牧羊人能让咱们住?”
刘晓兵指了指前头,“能不能的,咱们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问问?”陈四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哦”了一声明白过来。
夕阳西下,山上风景如画,远远正在腾起的稀薄雾霭里,影影绰绰地正有几点雪白的羊群,三三两两地往一个方向缓缓移动。
“还真有人在这地方放羊啊。”
陈四平嘴巴张得老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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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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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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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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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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