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兵在车后座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这完全有点超出陈四平的认知,按理来说,只是吸蛇毒的话,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
大概在上午十点半左右,终于到达了县医院。
因为事先就已经电话联系好了院方,所以门口早有人推着担架车在等待,一见车到了,立刻上前把王德庆和刘晓兵一起推了进去,开始急救。
陈四平等人也焦急地等候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
一个随车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拉着陈四平的手说:“小同志,刚才太匆忙,还没问你们的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陈四平,进去那个叫刘晓兵,乌伊岭老河口的。”
陈四平无心跟他多说,眼睛不住瞥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门。
“哦哦,我是吉阳镇党委的,老人家因为是军属,抗联后代,又孤寡一人,所以一直是我们负责照顾。这次出了事,多亏你们了,尤其是刚才那个吸蛇毒救人的小伙子,我们一定会给他申请见义勇为的。”
听到这里,陈四平才多看了他两眼,苦笑着说:“我兄弟要是出了事,你别说给个见义勇为,你就是评烈士也没用了。”
那人笑道:“应该不至于,咱们来医院算是很及时了,而且刚才我问了,医院刚好储备了这种蛇毒的血清。”
“不是说过期了吗?”
“没有没有,保质期还有一个月呢,确保有效。”
“哦……那我就放心了。”
陈四平一颗心这才稍稍落下,旁边一个人过来说:“这是咱们镇上民政所的郝科长。”
陈四平又看了他一眼,心说难怪他这么上心,原来是民政所的,刘晓兵是民政局的实习生,他是民政所的科长,两人还属于同单位的咧。
幸运的是,刘晓兵很快醒了过来,医生进行一些处置后,他就基本上没什么大碍,只是还有点后遗症,头晕胸闷,浑身无力。
医生说,他中毒的原因很简单,虽然没有口腔溃疡,但吸蛇毒的时候一时心切,过于用力,导致……牙龈出血,所以也中了蛇毒。
但还好,先前王德庆的伤处已经切口放血,所以残留毒素并不强,刘晓兵也只是因为心急,蛇毒侵袭入脑,但打了血清之后就已经没什么事了。
陈四平听得一阵阵心惊,他知道医生这番话虽然轻描淡写,但实际上给人吸蛇毒是很危险的,搞不好就容易丢了小命。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刘晓兵基本上已经完全没事了,王德庆也醒了过来,恢复了意识。
众人都是彻底松了口气,于是又张罗着给两人买吃的,还有去买营养品的,几个人分头行动,都出去了。
陈四平原地没动,陪着刘晓兵。
病房里。
这是一间医院特意腾出来的高级单间,里面只有两张病床,刘晓兵和王德庆一人一边。
老爷子此时已经知道了自己被蛇咬之后的事情,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对救他的这些人表达谢意,反倒是撅起了嘴,翘着胡子,除了对刘晓兵多看了几眼之外,并没有半点表示。
甚至还转过了身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刘晓兵几次想开口,都没找到机会。
他倒是没什么,陈四平按捺不住了。
“我说老王头,我小哥好歹也是豁出命去救了你,就算不说声谢谢,打个招呼总行吧?就为了给你采草药,我们差点让蛇给咬了!”
陈四平这语气半点也没客气,他平常在村里就是这个脾气,平时嘻嘻哈哈的很欢脱,但如果要是翻脸,那就绝不客气。
俗话说,他就是个酸脸子。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老头果然转过身来,阴沉着脸看着他们,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要不是你们救我,我现在就享福去了,还用得着以后天天上山,拼这条老命没意没思的活着么?”
咦,这话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陈四平却是一点也没含糊,开口就怼了回去。
“你要是不想活了,麻烦你在身上或者手里放个纸条,让大家都别救你,现在把你救了,你又这么说,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吗?好歹一把年纪了,你不想活别人还不想活啊?”
“我又没让你们救我!”
“你以为我们愿意救你?!”
“你们救了我,以后我的吃喝拉撒谁管?”
“你的意思,我们还得给你养老送终呗?”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开始抬杠,刘晓兵拦也拦不住,只能无语苦笑。
最后陈四平说了一句话:“你要不是军属,抗联后代,我们还真懒得管你,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都对不起你爹,你说你活这么大岁数,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姓啥,我都替你憋屈!”
这话一说出来,那老头忽然不言语了,瞅了瞅陈四平,又看看刘晓兵,半晌才说:“你说这话啥意思,我不是姓王么?”
陈四平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你爹当年脑子让炮弹震伤了,就记得自己姓王,但那是他的化名,本名他早就忘了,现在你要是死了,你都找不到祖坟,活了一辈子不知道自己姓啥,你都白活。”
对于一个这么不靠谱的老爷子,陈四平这话有点过分,但也是实情。
刘晓兵脸沉了下来:“四平,怎么说话呢,是那么回事你也不能直接说啊,好歹这老爷子也快赶上你爷爷的岁数了。”
陈四平撇撇嘴,不再吭声了。
刘晓兵有点歉意地说:“老爷子,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兄弟说话心直口快,再加上刚才差点出事,难免火大,说得对不对,都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两个当时也是为了救人,没想那么多,也没指望被人感谢,你不用当回事……”
谁知老头对刘晓兵说:“没事,你让他说,我这辈子就得意跟我抬杠的,小子,我问问你,你说我这辈子不知道自己姓啥,白活,这我承认。可我都这个岁数了,我都没整明白我到底姓啥,你说我活得还有啥意思?”
陈四平一摊手:“所以啊,我们两个就是来做这个事的,听说你老人家一辈子没弄清自己的身份,这不特意去找你,结果凑巧碰上这档子事了。”Χiυmъ.cοΜ
说着,他指了指刘晓兵:“喏,他就是民政局档案室的,专门负责调查抗联后代寻亲这些事,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问他就行。”
老头愣愣地看着陈四平,又看看刘晓兵,忽然翻身坐了起来。
“我这辈子没儿没女,连媳妇都没娶上,但这些我都不放在心上。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想弄明白我到底是谁!你们要是能帮我,我跪下给你们磕头都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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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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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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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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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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