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时候就听见雨声,到了早上五点,依旧滂沱大雨,丝毫不见有转小的趋势,华清站在房檐下,看着漫天的雨,眼角也是一片湿润,她走路有些踉跄,却偷偷背着厉延卿一下子吃了两顿剂量的药,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几分,她得送李亚岚最后一程,迎面而来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刺着眼睛,她站在雨中,守在厉延卿的身边,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黑色身影突然慢慢地好像彻底没了力气一般的滑了下去,跪在了墓前。因为失去母亲的痛苦,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的泥坑中。
华清抓着因为大风而猛烈摇晃的雨伞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就算是她已经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淋在雨里,却还是依旧死死的抓住雨伞替他遮风挡雨,她起初是站着的,因为厉延卿跪在墓前,她也跟着跪下去,一左一右。
过了很久,连雨都开始转小,华清轻轻开口,稳住所有的情绪万千,“该走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人敢提醒厉延卿是时候走了,因为躺在这里长眠的人是他的母亲,
她慢慢蹲在他的身边,再次低声道。
厉延卿终于从伤心欲绝中回过神来,站起来的时候有些不稳,是她及时伸出手抓住他的小臂,给他足以支撑依赖的力量,“我们走吧。”他终于说了话,从昨夜到现在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他说的是我们,他和华清已经变成了我们。
——
从李亚岚入院开始到现在下葬,所以事情,不论大小所有人都来问他的主意,他在人前习惯是被依赖被信任的角色,可是在这样的时候,他其实也只是个失去母亲的人,是个需要时间来消化悲伤的人,他有力量所以大家信任他,没错,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情绪。
这个道理,李亚岚明白,所以才会在去世前再三叮嘱华清一定要陪在他的身边,这个道理,华清明白,所以才会在自己的体温已经因为高烧到了三十八度七的时候依旧守在他的身边。
明明先感冒发烧的是华清,但是回到家里之后,发烧到意识昏迷的却是厉延卿。他这些天来所有的痛苦全部涌现,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快要打结,满脸都是冷汗,迷迷糊糊,恍惚间有个声音,“你在发烧,厉延卿,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他翻个身,摇头,
她用红外线体温计给他测量温度,已经是三十八度九了。这样还不去医院会不会死人?华清的心里很忐忑,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自己原先念书时候的师兄,医学系的大神,问他能不能帮忙来看一下厉延卿的情况,
华清的师兄带着退烧药和冰袋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已经脸色潮红,大汗淋漓。
“师兄,你赶紧看看,”
先是给厉延卿注射了退烧针,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师兄对着华清道,“这是退烧药,还有夜间你要守着他,如果高烧再不退,一定要去医院了,知道吗?这个冰袋放到他的主动脉上,这样的方法有利于退烧。”
送走师兄,她便重新守在他身边,熟睡中的男人身上的那股凌厉感和冷漠感削减不少,浓密纤长的睫毛耷拉出一小片阴影,她左手撑住下颌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他似乎睡得不安稳,一双眉一直紧紧的皱起来,华清便伸手去试图抚平他的眉头,因为发烧而迷迷糊糊的男人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事情,忽然睁开眼睛,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那力道大的华清已经皱起眉,
厉延卿恍惚间又看见了萧涵,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那里对着他笑,又转身冷着脸问:“你又娶了别人?”他因为久未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而觉得痛苦的眉头打结,满脸都是冷汗,
“厉延卿,你怎么了,你抓的我手好疼。”
是华清。他费力的撑开眼皮,看见这个圆脸姑娘的眉已经皱起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只是梦。”
“萧涵,”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很微弱,几乎快要听不见,
可是华清却听到清清楚楚,这两字,然后脸色渐渐的冷下去,她慢慢拽出自己的手,然后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只是梦,没关系的。”
后来到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厉延卿的体温终于降下来,到了三十七度五,华清喂他再吃下退烧药,坐在他的身边,用手轻轻撑住他的脖颈,“厉延卿,”
从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呼喊自己的名字,不对不对,华清出现之后,她就会一直这样喊自己,厉延卿嗯了一声。
她又拿出冰袋,掀开被子,之前是师兄把冰袋放在他的股动脉上的,眼下师兄已经走了,只能自己来了,华清甩开羞涩,心想现在他们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这种事情还算什么,结果被子掀起来,手中还拿着冰袋,就看见穿着平角裤的男人线条极好的大腿,再然后右腿的内侧是一个类似胎记的瘢痕,她将冰袋塞好,不让自己的视线继续上移,若是继续看下去,难受的只会是自己,华清已经清楚的察觉都自己周身温度已经开始上升,原来男色到了一定的程度也会叫人觉得口干舌燥,
他的梦中会出现萧涵,这两个字的意义是什么呢?厉梓的生母?他的初恋?他的妻子?不不不,他的妻子现在是自己,华清猛地甩甩头,然后在心里告诫自己,决不能较真,没必要,并且没有意义。就像她当时信誓旦旦的跟胥烨说,萧涵是厉延卿的过去,而自己才会是厉延卿的未来,她需要时刻记住这一点,并且努力的让自己从萧涵这两个字的桎梏中走出来。
——
整个晚上,华清一直陪在厉延卿的身边,隔一段时间便为他测量一次体温。
后来到了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华清觉得自己真的很困,便拖下鞋子,合衣躺在他的身边,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在自己耳边呢喃:“你真是强大的超出我的想象。”
后来华清睡醒的时候是早上七点一刻,洗漱完毕之后发现,厉延卿还在睡觉,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厉延卿既然一直在睡着,又怎会在自己耳边说话,看着渐渐恢复正常体温的人,心里忽然有些气愤又痒,她伸出手指轻触他的薄唇,薄唇人薄情人,厉延卿是不是薄情人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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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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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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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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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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