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的葬礼由徐云海一手操办,陆译在一旁帮忙打点。文卿穿着孝服愣愣地坐着,不吃饭不喝水也不说话,这样的状态从林桑走的那一天一直持续到现在。陆译一边忙着葬礼的事情,一边还担心着文卿。
林桑生性温和,在学校里人缘是最好的。学校来了不少老师,还有很多同学,是高三生。一个女孩一进来就跪下,一句话也不说就一直哭着。
或许是她哭得太过悲恸,文卿空洞的眼睛用力地眨了几下,看着她。
文卿的眼泪在林桑离去的那天就流完了,她看着女孩脸上止不住的泪,问道
“你为何哭?”
几天没有说话,没有喝水,文卿的声音沙哑到让人难以辨别她到底说了什么。
可是女孩听懂了。
她认识文卿,两年前她曾到学校找过林老师。
“文卿姐”
她喊了一声,然后扑到她的怀里
“文卿姐,林老师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哭得惊天动地,泪水打湿了文卿的衣服。
文卿低下头,看着她,手慢慢搭在她的身上
是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文卿咽了下喉咙,却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格外的干涩,就像有一把火在里面燃烧。
女孩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港湾,断断续续开始说起她与林桑之前的故事。
原来,这个女孩是林桑最疼爱的学生,从高一到高三。高二分班的时候,女孩不顾家里的反对,选择了文科,分到了林桑班里。她和林桑之前的感情是师生,是朋友,但更像是知己一般。她最喜欢的便是林桑的语文课,每上一次课都能够得到很多启发。
“只是…高三林老师才带了我一个月,她就突然从学校辞职了”
文卿的手微微握紧。
原来,早在几个月前母亲就生病了,而她,却是在最后才知道。
“我找过校长,他不回答我的问题”
女孩是学校的尖子生,高三是最重要的一年,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心阁都是到她和林老师关系最好,为了维护好她的情绪,老师硬是将林桑生病的事情瞒了下来。
林桑过世,老师在办公室里叹息,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这才过来了。
文卿听着她的话,落下的手终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林老师还说,以后有机会请我到她家里,然后和文卿姐,我们三个人一起聊天,可是……”
可是没有想到第一次到林老师的家里,却是参加她的葬礼。
文卿的手一顿,干涸的眼里慢慢蓄起了泪水。她突然就想起,几个月前给母亲打电话,那个时候她还在笑着叮嘱自己不要生病,好好照顾自己。
可明明她连自己都没有照顾好!
她生了这么重的病也不愿意告诉她
文卿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手渐渐收紧,两个悲伤的人都用力的抱着,不知道是想传递这份悲伤,还是……在悲伤里抱紧同样悲伤的人。
学校里的老师接连地安慰文卿,话里是颤抖,眼里是水光。
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就这样走了。
陆译接待完所有过来参加葬礼的人,捏了捏发酸的眉角,终究还是不放心文卿,一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她怀里抱着一个哭得昏天地暗的女生,而她,木讷的眼里流着说不清的泪。
心,像被针蛰了一般,痛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阿卿。
刚想上前,但是看到她怀里的女孩时还是停下了脚步。
阿卿,我就准你哭着一次,以后不要哭了。
事情很多,徐云海一个人忙不过来,对于陆译的帮忙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有拒绝,他和文卿的关系他早就知道了。同样,陆译也清楚了文卿和徐家的关系。
在荔城文卿没有亲戚,来的只有林桑学校里的一些同事、学生,还有一些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倒是云城来了不少人。
徐云如来了,成梁成枫都来了,于川和叶茯来了,甚至黎因也来了。
文卿看着这些面孔,视线落在闭着眼睛的林桑身上。原来,母亲你瞒了我这么多的事情,瞒了你的整个前半生。
韩以欣是最后到的,她联系不上文卿,还是从陆译那里得知林桑过世的消息,连忙丢下所有的事情赶了过来。
看到跪在地上的人,韩以欣眼泪立马就流了下来。
她知道,林阿姨对卿卿有多重要。
扑通一声,跪到她身旁,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卿卿,我来了,我来了”
文卿在韩以欣怀里的那一刻,瞬间崩溃
“以欣…我妈妈…她…她就这样走了,丢下我不要我了”
韩以欣将她抱得更紧,眼里的泪水不必文卿少
“她没有不要你,卿卿,她只是去那边了,她在那边看着你呢”
说着说着,韩以欣的身子也满满颤抖。
大二那年暑假她跟着文卿回了荔城,在那段不长的日子里,林桑给了她从小没有深切感受过的母爱。
到最后,两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文卿因为这几天的折腾,身子受不住,晕了过去。
陆译上前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房间的床上,看着她惨白的脸和哭肿哭红了的眼,满是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一吻很轻,却无比珍重。
“阿卿”
伸手拨开她脸颊的发。
“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陆译眼眶泛红,里面满是血丝,这些天他不仅忙着葬礼的事情,还在担心着文卿。
她的故事基本上他了解了,他很怕,她就这样沉溺在悲伤中,走不出来。
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知道她干涸到发白脱皮的嘴唇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才放开。
出去之后,便见到徐家人一脸严肃悲恸,成梁的脸上一脸复杂,见着他,感叹了一声
“原来她是我的妹妹”
怪不得他总觉得文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怪不得母亲每次提到文卿的时候都一脸复杂与愧疚。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一旁的成枫目光一直钉在文卿的房门,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对于这位从未知道的……或许该叫舅母吧,她的过世其实他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看着文卿那样伤心他也跟着伤心。
原来,她真的是他的姐姐。
徐云如看着地上的林桑,就算是女强人的她,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靠在徐云博的身上,哭着说道
“是我们徐家对不起她”
徐云博目光从未移开过林桑,听着耳旁大姐的话,喃喃说道
“是啊”
是他们徐家对不起她。
黎因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为林桑这位旧时的好友感到痛惜。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呢?
陆译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下
“我说怎么看到阿卿这么有眼缘,原来是她的孩子”
陆译只是揽着黎因,没有说话。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参与过,但是宇文铮把调查的结果都告诉了他。
包括,林桑的故事。
他在想,若是阿卿知道了的话,会怎么样。
她是那样爱着她的母亲啊。
晚上,前来的同事学生邻居都走得差不多,这里只剩下徐家几个人,陆译、黎因还有韩以欣。
文卿刚好在晚饭开始的时候醒过来。
陆译端着水坐到床边
“阿卿,先喝口水好不好?”
房里没有开灯,文卿看了陆译一眼,因为这几天的忙碌,他的眼里明显有着疲惫,但是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担忧。
文卿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陆译将水杯递到她嘴前
“就喝一口”
文卿抿着嘴没有动。
“阿卿,不要让我担心”
文卿眨了眨眼,就这样就着陆译的手喝了一口。也就一口,没有再喝了。陆译却万分欣喜。
“阿卿,晚饭开始了,你已经两天没有吃过饭了,吃一点好不好?”Χiυmъ.cοΜ
文卿没有说话。
陆译耐心地说道
“我帮你盛点饭,在房间里吃好不好?”
文卿还是没有说话,陆译却起身出去,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文卿的眼皮动了一下。
两分钟后,陆译手里端着碗筷进来,他依旧没有开灯。
坐在床边,端起碗筷
“饭菜很香,吃一点好不好?”
文卿以及没有说话,甚至偏过了头,很显然的拒绝。
陆译将碗筷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双手搭在文卿的肩上。
“阿卿,看着我”
文卿没有反应。
陆译手移到她的下巴,使了些力让她的脸对着自己。文卿垂着眼睛,逃避陆译的目光。
“阿卿”
陆译目光灼灼,轻叹了一声
“我知道阿姨的离开让你很难过”
文卿的眼睛眨了一下
“可是,你这番模样,阿姨会走得放心吗?我想她一定在那边默默关注着你,看到你这样,她会很难过的”
文卿的肩膀开始抖动起来,陆译知道,她听进了自己的话。
将她拥入怀里
“听话,吃点饭好不好,不要让阿姨担心,也不要让…我担心”
文卿没有出声,但是陆译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
松开她,用手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拿起一旁的碗筷。夹起一小块蔬菜递到了她的嘴边。
文卿看着陆译,终究是张嘴吃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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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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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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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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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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