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是亲眼看见了凉舟的所作所为,但这又有什么用?现在掌握天界的就是凉舟,帝君毕竟已经是过去式了,谁又能站出来给帝君讲一句公道话。”
就在海鲛刚被送到冥界不久,凉舟就派人在人间大规模搜捕海鲛,如果按照海鲛所言,时至今日凉舟确实没有必有再做遮掩,他只要一口咬定青渊帝君之死与他无关,谁又能拿他怎么样?但凉舟的反应很是奇怪,就像是海鲛掌握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一样……也许,海鲛还掌握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隐秘呢?
“你既然入了冥界,吾自然会保住你的性命,但你也要明白,若不将安分二字记在心里,吾也容不下你。”
虽说冥界和天界几乎没有交集,青涯这些年来和凉舟说的话,估计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但是有了红山和穷融这两个前车之鉴,说不准哪一天凉舟就派个眼线进入冥界。所以,本来就防守严密的冥界在青涯的暗示下,更是遮挡得密不透风。
其实青涯以为海鲛会知道的多一点,至少可以告诉他青渊到底中了什么毒,凉舟的心头大患又是什么,可惜海鲛知道的还没有他多。他是有一点怨恨青渊的,恨青渊一点眷恋也没有地就殉了上苍之劫,恨青渊将满腔的炽热都给了那一个人。
青涯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冥帝,甚至连鬼王也不是,他喜欢自由讨厌被束缚,于是他将自己当成了行走四界的散仙。偶尔青渊会问一问他现在的近况,却从不问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停下来。直到有一天,青渊告诉他寂寞的感觉并不美好,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么多年活得像一座雕像的青渊心里面有了一个人。
青涯很是好奇,于是他偷偷出现在观月镜,他看到一个一身紫衣的女子正躺在青渊的怀里,他看不清那个女子的面容,却能看清青渊脸上的无法遮掩的痴恋与神情。有那么一刻的时候,他是嫉妒的,他嫉妒青渊怀里的女子可以分去他的宠爱,但是事后想想当时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青渊从来不曾苛待过他,甚至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讲过,为了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想要的一切,青渊心甘情愿地在观月镜里一住就是几千年。这样的青渊,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最好的兄长。
没错,青渊是青涯的兄长,真真正正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当年,混沌初开之时,混沌之子其实是三个,但是因为青涯太过弱小,青渊又将他保护得太好,并没有人知道他和青渊是被同时孕育出来的。他起初也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神,但直到青渊用自己的血来替换他身体里的浊气时,他才知道他们是如此亲近的关系。后来青渊告诉他,上苍许是因为他太过弱小,曾经想要在混沌之胎里就让他应了劫,但是青渊用自己同样羸弱的身躯保护了他,这一护就是好几万年。
青渊作为混沌之神没有一时一刻放下过肩头的责任,尤其是在灭掉归墟之后,他更加的沉默寡言,他希望这世间所有的苦难他一人扛着就好,没有必要再拖青涯下水。所以时至今日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就算是青渊身边亲近的下属,也仅仅只是以为他们关系比较好。琇書蛧
一开始的情绪波动过去之后,青涯其实也很开心,他开心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代替自己照顾孤独的兄长,他以为这样美好的日子会长长久久地过下去——没想到,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青涯记得当时天界一片混乱,甚至还因此牵扯到了其他三界,一时之间,乌烟瘴气,混乱不堪,青渊告诉他如果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下去,很有可能会引来又一次的上苍之劫。
果如青渊所料,灭世的劫数到来了,这一次青涯本来想自己去的,可是青渊说他始终都是上苍所不喜的,也许他出面会招致更大的遭难,四界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模样,再也经不起动荡。
但,青涯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青渊已经中毒很深了,深到药石无医、空耗余生。
青涯仍旧能回忆起他们兄弟二人最后一次见面,青渊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风度,好像整个人硬撑着一口气一般,他那时已经知道君影给青渊下毒一事,他恨不得扒了君隐的皮抽了她的血,只为换回一个完整的青渊。可青渊却希望他能替自己照料好君影,保她一世无忧。他怎么都说不出好这个字,却也没有办法拒绝青渊,因为他有预感青渊这一次可能回不来了。
浩劫被破,钟声响起之时,混沌之神青渊以身殉劫,从此消失于天地间。
原本鸟语花香的观月镜在一瞬间,枯萎凋零,青涯就坐在青渊当时常常与他对弈的地方,兀自发呆。但一阵脚步声突然在他背后响起,他一回头,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如你所愿,青渊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青涯不愿看见的人就是君影,她一身凌乱,好似刚从哪里逃荒出来,原本张口想问什么,却在听到青涯说的话后,瞬间僵硬。
青涯本以为君影会欢呼雀跃,毕竟青渊之死,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没想到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印刻在灵魂深处的绝望。可那时他正在抑郁时,哪里能看出君影的想法,只觉她甚是虚伪、惺惺作态,还不住地一刀一刀剜她的心。
“青渊最后都不忘了让我照顾好你,可你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他倾心相待……”
君影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两行清泪落下,眼中的光彩渐渐变作灰白,她向曾经孕育过她原身的莲池走去,一步一步,如坠深渊。
青涯虽然不想与君影过多牵扯,但是青渊的嘱咐他不会忘,于是他便想带走君影回到冥界。未成想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君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莲池就开凿在悬崖边上,君影手里还抱着她的原身——枯骨铃兰。
青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君影,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把你的原身放回莲池!”
君影转过头来,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仿佛断了生机一般,“我欠他许多,却终究没有了偿还的机会……若有来生,我愿受尽苦难,只为……归还他似海深情……”
语罢,君影一跃而下。
这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了,青涯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抓住君影一片衣角,只见她霎那间就消失在云海里。他没有办法想象,从观月镜的崖顶跃下,会不会像诛仙台一般,毁了全身修为,将人销去三魂七魄,最后消散在茫茫世间。
青涯断然没有想到君影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士去祭奠青渊,他只记得青渊对他的嘱咐,一定要照看好她……像是被惊醒了一般,青涯离开了观月镜,下到人间去寻找君影的踪迹。
自此,观月镜再无人出现,彻底封镜。
青涯来到人间之后,遍寻君影的痕迹,他不相信她会彻底地消散,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无所获。后来他想起了一个方法,只是这是个禁术,他很有可能会遭到反噬,可如今这种情况也由不得他作出其他的选择。
虽然青渊没有留下一件东西,但是他与青涯的血缘关系还在,于是青涯燃烧了自己的血,只为找到君影的踪影。
整个仪式进行了七天七夜,终于在某一个方向有了一丝微弱的回应。青涯顺着找过去,看到了落在泥土中干枯的花枝。青涯送了些灵气进去,本以为它会恢复一点颜色,没想到犹如泥牛入海,灵气完全聚不成形。后来他带着花枝回了冥界,把它就种在彼岸花海旁,却依旧没有什么气色,他担心再这么下去,它会完全死去。
那个时候养着彼岸花的鬼王看着青涯愁苦的样子,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养花也是要因地制宜的,你看它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一点都没有适应的意思,就说明这里不适合它,你应该去寻找它的原生之地。”
原生之地,原生之地……那岂不是要回到阴泉?可阴泉现在又在哪里?
“您可知如何寻找它的原生之地?”
“你手里的不就是答案吗?你的问题应该问它呀。”
这位鬼王的几句话点醒了青涯,他以君影原身为引,施展了一个巨大的寻息术,找到了如今的阴泉。
几千年的时间阴泉早已不在,留下的唯有一座矮小到不能称之为山的山。山前有一人多高的洞口,洞口上刻着三个字:峦音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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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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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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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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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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