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入室抢劫吧,男的被捅成了马蜂窝,被抬走前,我还看了一眼,老吓人了。”
“住这儿的不是个警察吗?是不是招仇人了?”
大家窃窃私语,陈铎看到一直跟着李志飞的一个小警察正站在门口拿着笔记本不停地问询、记录。
“你来了。”秦凯全副武装地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陈铎,向楼道一边点点头,“小歆在那边,她情绪有点不稳定,你安抚安抚她。”
李小歆正在和李志飞说着什么,见陈铎走过来,他们都不再继续。
“你陪陪她。”李志飞拍拍陈铎肩膀,进屋里去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陈铎轻声地问。
李小歆摇摇头,神情有些恍惚地靠在墙上,“我来的时候,房门就是虚掩的,刘叔叔倒在客厅,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我妈不在屋里,这是我在房门口捡到的,因为是我送的,她从不摘下的。”
李小歆手里攥着一根项链,陈铎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摩挲她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会没事的。”
将李小歆带回家安顿睡下后,陈铎关上卧室门来到客厅,看到李志飞坐在沙发上抽烟,“折腾了大半天,吃点东西去吧。”
也不等陈铎回答,李志飞就开门出去了,陈铎跟在李志飞身后,来到小区后门的一家家常菜馆,两个人点了两碗面、两个凉菜,“呼哧呼哧”吃起来。
“别看小歆老和她妈拌嘴,其实她最心疼她妈,你这几天多照顾照顾她,让她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妈的。”李志飞抹把嘴站起来。
“真的能找到吗?”陈铎没抬头。
李志飞愣在原地,陈铎往嘴里猛塞面条,含混不清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别让她失望。”
失望的滋味,实在太苦了。在那个毫无征兆的白天,陈铎回到家里,一地的狼藉,一地的血迹,血腥味刺激鼻腔,也像针一样扎入他的心脏,当时李志飞说:“放心,我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一定的事情,陈铎把碗捧起来,喝光碗底的面汤,李志飞没有再说什么,掏出一百块钱丢到桌上,推门离开了。
“结账。”陈铎喊。
“您好,一共一百七十三。”服务员递上小票。
陈铎翻个白眼,嘟囔着掏钱,“抠死了,一顿面条还跟我aa。”
——
他轻手轻脚地开门,李小歆还在卧室睡着,陈铎铺了条毯子,在客厅沙发上凑合着躺着,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了,他得缕缕。
在会所的时候,陈铎意外地发现了张挺也在那里,正神采飞扬地和一个穿一字肩白色短裙的女孩聊得热火朝天。
张挺并没有看到陈铎,他举手投足间就像换了一个人,平日里的张挺总是驼着背,说话时眼神飘忽,从不固定焦点,可是在会所的张挺,手势夸张、表情丰富,眼神停在女孩的脸上,女孩始终羞红着脸,看得出来对张挺很有好感。
两个人交换了微信之后,女孩随同自己的女伴去跳舞,张挺收起之前浮夸的表演,他带着疲态转动脖子,瞧见了站在窗边的陈铎,隔着走来走去的酒会男女,两个人默默对望。
陈铎想走上前,张挺先一步起身离开,陈铎赶紧跟上,追进男厕后,张挺反锁上门,“你就不能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吗?”
“你是——”陈铎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张挺,但他也确定张挺是不会用这种语调来说话的。
就像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或者是在同一具躯体里,住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
“你不是张挺。”陈铎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在打颤。
“我当然不是他,那个窝囊废。”“张挺”解开西装扣子,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脸,“真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蠢——”
“啊——”陈铎出其不意地将“张挺”推到在地,使劲掐着他的脖子,“张挺呢,你把张挺弄哪去了?”
两个人撕打起来,张挺的手机从口袋掉出来,如果不是王菲菲恰好打来的那通电话,没准陈铎会被打死,变了一个人似的张挺出手又黑又狠,似乎陈铎是他的仇人,每一拳都打在要害上。
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低调又好脾气的张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呢?陈铎本想和李小歆说这件事,但没想到李小歆的妈妈会出事,现在李小歆自顾不暇,应该是没有心思去想别人的问题了。
陈铎试着输入了几次密码,都是错误,张挺的手机里不知道会不会有关于他变化的秘密,陈铎拿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
——
快凌晨一点钟了,李小歆在卧室里悄悄安睡,陈铎帮她掖掖被角,李小歆翻身搂住陈铎的胳膊,就抱着一棵救命稻草。
一向没心没肺的李小歆,此刻就像迷路的孩子一样,即便睡着,脸上也是茫然无助的神情。陈铎侧身躺到床上,将李小歆揽到自己胸口,下巴抵到李小歆头顶,慢慢摇晃着她,自己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床上空无一人,陈铎屋里屋外找了个遍,也不见李小歆的影子,就当他准备打电话给李志飞时,站在酒柜玻璃门前,他看到自己的头顶贴了一张便利贴,是李小歆留下的:“我不能这么等下去,必须去做点什么。”
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陈铎便给李小歆发了个微信:“注意安全!”
洗漱收拾一番,陈铎准备去上班,走到电梯间时,他想到了王菲菲昨天那通奇怪的电话,便给王菲菲拨了一个电话,关机状态。
走出小区,陈铎给老贺打了一个电话:“帮我请个假。”
陈铎先去了拳馆,又去了王菲菲家敲了半天门,都找不到人,王菲菲看起来咋咋呼呼,但生活工作一直很规律,拳馆的人说她没有请假就旷工,这样的事情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站在王菲菲家门口,陈铎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总觉得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在他心底控制不住地蔓延开。
打车去了张挺公司,公司的前台说张挺已经好几天没来公司上班了,大家谁也联系不上他。陈铎又去了张挺住处,和王菲菲一样,大门紧闭,屋里不像有人的样子。
思量再三,陈铎联系了李志飞,半个多钟头后,李志飞赶到了张挺住所外。
“昨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陈铎把张挺的手机递给李志飞。
李志飞将手机装起来,他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动静,“屋里有人。”
“啊?不会吧,我刚才敲了好半天——”陈铎话音未落,李志飞就飞起一脚,踢开了门锁。
张挺一直是一个人住,房子五十多平,一室一厅,装修得很简单,陈铎从来没有进来过,他看到在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张桃红色圆形大床,床上没有被褥枕头,放了一些嘴套、鞭子之类的东西。
卧室的门也锁着,李志飞撞了几下撞开之后,屋里传出呜咽的声音,几个近乎全裸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巴趴在地上。
陈铎赶紧把脸扭到一边,李志飞大吼:“去找几件衣服出来。”
李小歆妈妈还没有找到,张挺又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在逃的嫌疑犯,而王菲菲自从那通电话之后,也是音讯全无,陈铎坐在警局外面的石阶上,头疼脑涨。
——
“嘿——”李小歆用脚招呼陈铎,“别傻坐着了,回家去吧,你在这也等不出什么结果来。”
陈铎拍拍屁股站起来,“那几个女孩怎么样了?真的是张挺囚禁了她们?”
“她们已经崩溃了,先送去医院了,等情绪稳定稳定再问吧。”李小歆欲言又止,“你当时看清她们的样子了吗?”
“她们什么都没穿,我哪敢细看。”
“其中一个女孩,是小媚——”李小歆的话轻飘飘,似乎又在暗含深意,张挺自从说小媚提出分手之后,两个人就好聚好散了,那现如今看起来,很有可能是小媚提出分手,张挺恼羞成怒之后,便将小媚一直关在自己家里折磨她。
五月的风温暖入骨,陈铎却只觉得浑身如置冰窖。
——
刘向东的案子很受重视,一来他是商界名人,二来他的死也揭开了他早就债台高筑的事实,每天在他的集团楼下,都有人围堵要钱,电视台也派了记者采访报道。
“骗子,姓刘的是个大骗子,他死了还要拉上我们做垫背的。”
“欠债还钱,就算他死了,也不能把这事拉倒。”
“……”
对于刘向东濒临破产的事情,李小歆是被瞒得死死的,何艳萍口风很紧,丝毫没有透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小歆忙了几个通宵都没回家,陈铎拎着一罐鸡汤馄饨来警局送温暖,坐在楼顶的天台上,李小歆抱着保温桶狼吞虎咽。琇書網
“慢点吃。”陈铎帮她擦嘴角流出的汤汁。
李小歆呆滞地望着远方霓虹,打着饱嗝,“其实我早应该发现不对劲的,我妈作死地疯狂给我介绍小开,还一直说这样我将来的生活才会有保障的时候,我就应该能看得出来,她和叔叔的生活陷入困境了,可是我就是嫌她烦,一点也没有体会到她的用心。”
“她那么臭美,每次出门恨不得带满手的首饰,我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只带一个和刘叔叔结婚时候买的钻戒了,我还笑话她知道自己上年纪了,懂得矜持了。”李小歆一句一句说着,陈铎一句一句听着。
刘向东一直是在做建材生意,稳扎稳打,一向都没什么问题,前两年突然开始做起房地产,不断地向银行贷款,四处筹钱,拆东墙补西墙。本以为等楼盘开售之后,生意就会有起色,但是没想到费劲修起的一片楼盘,因为政府规划道路等问题,成了一处无人问津的烂尾楼。
为了还欠款,刘向东卖房卖车,但都只是杯水车薪,何艳萍有一天去当首饰时,恰好遇到了在当铺查案的李志飞,听说了何艳萍的境遇,李志飞让何艳萍和刘向东先住自己那里,缓过来之后再想出路。
但是没想到,刘向东竟然会横死家中,而何艳萍也不知所踪。
凶手出乎意料的好找,调出小区监控和道路的探头,那个鬼头鬼脑的男人在一家桑拿房被逮住了。
他倒也不藏着掖着,痛快地承认自己在小区门口的超市认出了正在买烟的刘向东,他知道刘向东是有钱人,就起了坏心眼,一路尾随跟着刘向东回到家里,趁刘向东刚打开门的时候,用自己的包将刘向东砸昏在地。
本来只是想抢点东西,没想到刘向东家里比自己还穷,而且在他翻箱倒柜的时候,刘向东苏醒了过来,他一时慌神,就用桌上的水果刀杀死了刘向东,但是他坚称当时房子里就只有刘向东一个人,他杀完人之后,慌慌张张逃跑了。
这样看来,何艳萍在刘向东回家之前,就已经自行离开或者强行被人掳走了,如果是求财,那这么多天过去,至少应该来一个索要赎金的电话,如果是寻仇,何艳萍和刘向东并没有什么有深仇大恨的仇家,不至于触犯法律,冒大风险绑架一个大活人。
“小区的监控和路口的探头都没有拍到你妈妈的身影,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故意不想被人找到,要么是有人不想她被人找到。”陈铎心里有一个想法,但又不敢直言,“会不会是和你爸爸有关,我是说,李叔叔——”
李志飞一辈子和罪犯打交道,听说有些被他抓的人叫嚣着要花重金教训他,还有人悬赏买他一条腿。
刑警是刀尖上舔血的人,所以李志飞在和何艳萍离婚之后,便一直单身,没有再娶,一来没有精力去经营一个家庭,二来也是担心因为自己的工作,给无辜的人带来伤害。
“我爸爸——”李小歆若有所思。
“我只是猜测,你别瞎琢磨。”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李小歆一字一顿:“我爸爸他,真的藏着好多秘密。”
秘密,每个人都有,负重而行,有些人走出无尽的黑夜,迎来了黎明,而有些人却在其中迷失了方向,堕入无间之道。
(编者注:本文隔周一、二、三更新,明日敬请收看最新章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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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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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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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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