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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陆云锦像一阵风一样跑过昏暗狭窄的长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黑色木盒。因为跑得太快,盒子里的玻片在小格子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一串摇荡在风里的风铃。

  她看到前面有扇门是半开着的,就一头撞了进去,哆嗦着手反锁上门。门关上的一刹那,她就势跌坐在了地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紧紧抵在了门上。

  不能让他们把这一盒玻片拿走,她想。

  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借着窗外幽暗的灯光,这些玻璃片上的东西轮廓清晰可见。这些东西成扇状,带着被冷冻失血之后的灰白色,像是一片片纹理过于复杂的大型银杏叶片。

  陆云锦手里捧着的盒子里,正是一个完整人脑切片的一小部分。

  她喘着气,快速合上了盒子的盖子。她还没想出什么脱身的法子,但至少,至少也得把这些亲手交给卢天晟吧!

  有人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堆嘈杂的皮鞋声。有人用英语在大声地叫喊着,还有人在捶打着大门。但很快似乎有什么人制止了他们。周围安静了下来。

  她听到有人在门前蹲了下来,手轻轻地敲着大门,声音温柔而不容置疑:“云锦,开门。”

  不!陆云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竟然真的是他。

  “这个大脑切片总共有7400片,你偷走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且不说你有没有通过人类大脑切片建模的能力,只有这一小部分切片,无论怎样的人也是无法进行复原的。”

  那个声音继续说:“她已经死了,她的大脑,她的梦都已经被切成了7400片,为什么不让她继续待在她应该待的地方呢?我们可以试试看,说不定还可以还原她的梦。”

  陆云锦说不出话来,只是把那只盒子抱得愈发紧了。

  她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已经不再是几十个大脑切片,而是一个在不断升腾膨胀的梦,忽明忽暗,忽黑忽白,其中有无数张人脸在善恶悲喜之间不断变换,而自己也被裹挟其中,无力逃脱。

  第1章前尘往事

  以地理位置来划分,卢家这幢500多平米的别墅所在,毫无疑问是f市的富人区。别墅不小,住在这里的却只有三个人:新婚不久的陆云锦和卢天晟,以及帮助两人料理家庭琐事的赵姐。

  每周五的晚上,在其他人匆匆赶回家准备享受属于一家人的周末时,陆云锦和卢天晟却总有一个例行的程序要进行。

  卢天晟三十出头,长脸,皮肤白净,戴一副无框眼镜,从五官来看,是一个任何女人都会喜欢的男人,哪怕从他嘴里说出什么胡话,也很容易让人觉得极度可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薄嘴唇总是用力地绷成一条直线,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焦虑。

  他坐在书桌前,背后是一个兼做书架和展示柜的博古架,除了密密麻麻的心理学书籍,上面还可以看到“美国心理学学会正式会员”的证书以及一张和市领导的合影。这张合影的拍摄地点是卢氏地产的办公室,坐在市领导旁的卢天晟显得格外清瘦。

  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卢氏地产副总经理”的名牌。这个头衔和前面的心理学学会的证书放在一起,总会让看到的人觉得有点不大协调。

  他的外套挂在椅背上,一支钢笔别在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大褂外兜上,白大褂上可见“xx医院”的刺绣字样,这是卢天晟过去做心理咨询师时的工服。

  “我们还是老样子,随便说说你最近的感受吧!”

  陆云锦顺从地点点头。

  “这一周你睡眠如何?”

  “还好。”

  “还会做那个梦么?”

  “会。”

  卢天晟皱皱眉头,追问说:“我开给你的药有按时吃么?”

  “每天三次,一次一片。”

  “最近有看什么情节激烈的电影或者电视剧么?”

  “我记得家里只有一台智能电视,我看了什么,应该问你啊卢医生!”陆云锦反问了一句。

  卢天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手随意地放在她的头发上,指尖轻轻地从她的发丝中穿过:“撒娇不管用。我应该说过,只要进入这间书房,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再是夫妻,而是心理医生和病人。”

  “你还不是违反了规定娶了病人。”

  “你非要这么较真的话,也可以理解成娶你就是为了做你专属的心理医生。听到这答案高兴吧!”

  陆云锦点了点头:“是很高兴。高兴得愿意把今天的量表都做完。”说着就勾勾选选完成了几张卢天晟递过来的测评量表,然后把笔一扔,伸了个懒腰说,“不行了,累死了。卢医生今天你下班吧,让我老公上班可好?”

  卢天晟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这几张量表,确认无误后小心地放进书架上的文件夹里,然后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乖,你先早点睡吧。明天我要出去。”

  “啊!明天你又要出去……”陆云锦双手捧脸,眼神娇嗔:“那,明天谁来陪我呢?”

  “张晓芸啊!或者你其他的什么同事啊!你朋友这么多,总不至于找不到个人陪你玩吧!”

  说完,卢天晟像撒娇似地把陆云锦推到了走廊里,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随手反锁了大门,背靠在门板上,一直笔挺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叹了口气。

  陆云锦试着扭动门锁,这才发现门已经反锁了。

  一只被唤作“流云”的小白猫从过道里跑出来,用脖子磨蹭陆云锦的小腿。陆云锦抱起它来,怔怔地望着卢天晟卧室的门,发起呆来。

  从刚才的书房到这间卧室,只隔着一条短短的走廊和十五级矮小的阶梯,但对于陆云锦来说,这段路却异常漫长。虽然她可以在书房里和卢医生谈笑风生,但若没有那些量表、没有她的病,这位身为她丈夫的卢医生还会不会愿意如此温柔地和她谈笑?

  在他们刚刚开始的新婚生活里,这竟然成了一道陆云锦无法逾越的门槛。

  她叹口气,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卧室。

  第二天一早,卢天晟就不见了踪影。陆云锦在家里百无聊赖,索性决定到公司去加班。

  平心而论,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尽管已经三十二岁,但无论身材还是样貌,看起来还是和女大学生一般,圆脸,脸颊上有一个明显的梨涡,长发,这让她迎着微风笑起来的时候分外甜美。

  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如果像她这样拥有一份体面而有趣的工作、一个既有能力又有财力的丈夫,她们可能会觉得自己今生已经别无他求了。

  在通过跨江大桥的时候,陆云锦望着那片全市唯一高楼林立的区域,想,可能就是因为这片区域的所谓“国际范儿”,才让她没有频频后悔毕业后又回到f市来。

  这片区域中最高的那幢楼,被命名为“快线媒体大厦”,在传统媒体日益衰落的今天,这幢媒体大厦是当年传统媒体辉煌年代的象征,整个媒体集团的希望都寄托在陆云锦所在的新媒体事业部。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有些部门还需要和别的部门挤在同一个楼层的时候,新媒体事业部可以独享整个19层。

  陆云锦在办公位上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虽然是周末,但办公室里的人还是不少。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深呼吸了一下,来振奋自己的精神。她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把长发简单地扎成了一个马尾,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还很是年轻。用张晓芸的话来说,陆云锦长着一张没有受过气的脸。

  在不知道该干点什么的时候,陆云锦总是习惯逃避到工作里来,至少工作不会说谎,精心准备的选题会在阅读量和奖金上回报你。

  今天原本没有工作计划,但她手下的一线编辑刚刚休了婚假,她不得不代班一段时间,所以她打算先在网上找找最近的热点事件,然后根据事件的热度来做一个排行。

  陆云锦很快便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双手上下翻飞着查找资料和配图,在午饭时间到来前,一篇文章已经初见雏形了。这时她的脑袋被轻轻敲了一下,转过头,张晓芸正微笑着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满都是赏识。

  “是不是差不多了?”

  “嗯。再把这两张图片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那一会儿弄完了到我办公室来,”张晓芸朝陆云锦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我猜你今天就会来加班,给你带了饭。”

  陆云锦会心一笑,轻轻点点头,手上又加快了动作。

  十分钟后,陆云锦走进了张晓芸那间位于楼层东南角的大办公室。当初张晓芸曾经多次推辞,表示自己不需要这么大的办公室,但集团领导握着她的手,恳切地表示,让有能力的人得到应有的待遇,也是集团招揽人才的政策。因为和张晓芸的私交颇好,陆云锦也常常借工作之名来张晓芸这里享受一下大办公室的舒爽。

  “坐,茶在你右手边。”张晓芸一边说,一边拉下了玻璃幕墙上的百叶窗,这个原本四面都是玻璃的办公室,一下子成了一个天然的观景室,百叶窗隔断了办公区人们好奇的目光,而东南两边的大落地窗则可以把全市最好的风景尽收眼底,穿城而过的余江仿佛近在咫尺。

  “你这办公室,风景也是一绝。”陆云锦喝了口茶说,“有机会我也要当当领导,为了这办公室累点也值啊!”

  “你现在住在卢家豪宅里,还在这儿说想要我这办公室,说出来谁信啊!”

  “那我说我想离婚,你信么?”

  张晓芸像是被陆云锦的话吓了一跳,匆忙在她身边坐下。“你们才结婚没有几天,就要离婚?”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病还没好?不然我最近为什么总是想这个问题?”

  “如果你觉得我给你的工作压力太大了,随时跟我说。”张晓芸拍拍她的肩膀。

  陆云锦忙解释道:“不不,千万别让我闲着,我现在这个状态是根本不能闲着,一闲着我就会胡思乱想。我会想他为什么从来不肯陪我,为什么要跟我分开两个房间睡,为什么只有在每周五例行检查的时候才对我有好脸色?你说他想干什么?他已经接手卢氏了,已经不是我去求助的心理咨询师了,他为什么还偏要没完没了地给我做评测?”

  “这说明他担心你嘛!毕竟你上次的病,还是……很凶险的。”

  “我知道。”陆云锦垂下了头,“我只是不能接受,为什么我们已经结婚了,却还是……还是那么有距离。”

  “男人分很多种。有些人是慢热型的,刚开始冷,等你逐渐打开了他的心房,他会热得像火;而有的人,会很热情,但你永远不知道他背后是什么样子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陆云锦当然明白张晓芸的意思。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在尹行月闹到公司来的那一天,是张晓芸护住了自己,才让陆云锦没有挨上尹行月那狠狠的第二巴掌。

  那场景,是陆云锦此生最难忘的噩梦。

  尹行月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立上地产的老板。她从自己父亲手里接下的这家公司,掌握着f市70%以上的地产项目,她的照片在市内各种dm杂志里经常可以见到。所以当她出现在快线媒体大厦19层的时候,几乎整层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对她好奇地行注目礼。

  尹行月三十八岁,衣着端庄得体,尤其是袖口裙边的金线和足可乱真的绣工,显示了她不同凡响的经济实力。

  她发现大家都注意到自己之后,略微平静了一下呼吸,然后用清晰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大声说:“各位,我来提供一条爆炸性新闻。快线传媒集团新媒体事业部陆云锦,插足和破坏我的婚姻。请大家就这一线索进行深入的调查和报道。”

  她的话都是句号的语气,但却不亚于在19层里投下了一颗重磅核弹。

  先反应过来的人已经举起了手机,把镜头对准了这次事件的女主人公,坐在19层靠窗北向第三排的陆云锦。陆云锦一时间被人们的目光和手机镜头包围了。

  尹行月从人们的注视中发现了她的目标,信步走到陆云锦面前,二话不说,赏了陆云锦一个响亮的巴掌。陆云锦捂着红肿的脸,愣了一下,但在瞬间回过神之后,双眼的眼神像两把刀一样狠狠瞪住了尹行月,完全没有一点退怯的意思,而是往前迈了一步,眼看就要和尹行月掐起来。m.χIùmЬ.CǒM

  “干什么呢!”陆云锦还没行动,张晓芸已经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冲了出来,在陆云锦面前挡住了她,尹行月的第二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张晓芸的背上。

  “尹女士!就算您是我们的广告大客户,有问题您可以找客服部、找我,也不能劈头盖脸就这么打人吧!”

  “你问问她,我打她是因为什么。”尹行月的脸上看不到明显的愤怒,但她的愤怒仿佛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让人忍不住想退却几分。

  陆云锦从张晓芸胳膊里挣扎着要往前走,再次被张晓芸拦住。张晓芸挺着胸脯上前一步,对尹行月说:“我听见您刚才说的话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的婚姻出了问题,我很遗憾,但也不能因此就说是陆云锦的问题吧。”

  此时,陆云锦听到张晓芸的话,心里憋着的一口气突然一松,眼睛里两行热泪就滚了下来。

  在旁边举着手机看热闹的各位,一听张晓芸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尹行月看舆论的方向要变,一仰头,追问了一句:“那你问问她,她和林君复是什么关系?”

  “林君复”这三个字像是一枚针,扎得张晓芸心里一颤,而被她胳膊揽住的陆云锦听到后,整个人的眼神开始迷惑了起来。

  尹行月说的,是那个和自己相恋九年的林君复么?

  尹行月看陆云锦和张晓芸没有反驳,乘胜追击说:“林君复是我丈夫,你是林君复的女朋友,我没有乱说吧!”

  整个19层再次被喧哗的噪音所淹没,只是这一次,不需要回头陆云锦也能感觉出,那来自于公众的情绪是同情还是愤怒。

  可怎么会?林君复明明是自己从大学一直恋爱至今的男朋友,他什么时候结婚了?结婚对象竟然还是尹行月这样的f市权贵?

  陆云锦盯着尹行月的左手,上面有一颗不容忽视的钻戒,而她脑海中闪过的念头竟然是——错过了尹行月结婚这样的新闻,太可惜了!

  第二个在陆云锦脑海里飘过的句子则是——难怪,林君复这大半年总是那么忙。

  陆云锦觉得头一晕,要不是被张晓芸揽着,整个人都要栽到桌子上去了。

  后来是快线传媒的大领导出面,才从19楼劝走了尹行月。大领导口头承诺,会严肃处理陆云锦的的问题,一定给尹行月和立上地产一个交代。

  之后的三天内,陆云锦的生活发生了龙卷风一样的变化。

  她先因“个人生活作风问题”被勒令停职反省三个月,但没想到在停职的第二天,陆云锦带着一罐聚丙乙烯颜料去了快线大厦,趁着保安不备,在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喷出了“我是林君复正牌女友!尹行月才是小三!被骗的人为什么要受惩罚!”之类的句子。

  保安发现后将她暂时羁押,集团原本打算将陆云锦直接辞退,但在张晓芸的苦苦哀求下,加上陆云锦在新媒体传播方面的极佳表现,才改为停职六个月了事。

  “我知道你生气,要我我也恨不得杀了那男人。但现在你跟领导撒气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他们会吃你这一套么?他们只看广告投放额!”张晓芸因为陆云锦的事情急得嘴边长了好几个泡,说话的时候嘴张大点都能看见裂口。陆云锦知道她是好意,但却还是昂着头,一副不肯服软的样子。

  “乖,你就当是帮我的忙,暂时委屈一下,现在集团这么缺人,我帮你上下活动一下,肯定不会要你停职这么久的。你不在这几天,我们这边出的头条明显速度变慢了,阅读量也上不去,我着急死了。然后尹行月这个人……她一个人管那么大的公司,肯定不是个好脾气,她在气头上,你又何必跟她较真呢?”

  陆云锦苍白的面色突然露出了一丝狰狞笑意:“你刚才不还说没头条么?‘立上地产总经理自爆婚姻被插足,快线集团内部藏小三急纠风’,照着这个标题写,肯定有人看,至少f市关心的人绝对不少。”

  张晓芸没有告诉陆云锦的是,早在陆云锦停职当日,尹行月大闹快线传媒19层的系列新闻就出现在网上,瞬间成为移动新闻热搜地区排名第一。

  在这条由快线传媒的主要竞争对手整理的新闻里,不仅把陆云锦、林君复、尹行月三个人的过去翻了个底儿掉,更是拿出了要做长篇报道的架势,整合了现场视频、图文报道、知情人采访等多种形式,据说张晓芸在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气得直接摔了手机。

  “叛徒!是哪个狗娘养的把尹行月闹事的视频卖给了竞争对手!”

  繁忙的19层,没有人回答她的质问,只有键盘此起彼伏的敲打声从未停息。

  之后的几天里,事件持续发酵。林君复看到新闻后惊觉事情败露,摸黑前去找陆云锦,不巧他的红色跑车被好事者认出,于是网上很快又有了陆云锦和林君复惨烈的分手视频。视频里,可以看到陆云锦几乎是用踹的,将林君复赶出了公寓大门,在公寓玻璃防盗门锁上的那一刻,她就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在这样惨烈的视频之下,却没有几条留言是同情陆云锦的,网友几乎是一面倒地大骂“奸夫淫妇”、“狼狈为奸”。陆云锦红着眼睛注册了数个小号和人激烈辩论,在每个骂她是“贱货”的评论下翻着花样辩白自己和林君复是恋爱在先:

  “听说这个女孩和那个男人是从大学就开始恋爱的。”

  “明明就是这个男人骗了这个女孩。渣男!”

  “恋爱也有先来后到吧!听说那个男人是为了老婆的钱才和她结婚的!”

  这场网络辩论最后变成了网络互骂。

  “我看你就是那个女的本人吧!”和陆云锦在网上吵架吵得最凶的一个id最新的留言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说你不知道自己男朋友和尹行月结婚,那尹行月是什么人?在f市几个不认识她的?亏你还是干新闻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装,继续装!”

  陆云锦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是啊,林君复勾搭上了这么大牌的人物甚至还结了婚,自己怎么能够至始至终毫无知觉?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一个字,傻啊!

  她猛地摔掉了电脑,把头埋进棉被里,哭了起来。

  之后陆云锦掐断了网线,停掉了手机流量,每日待在家里仔细回想这半年来林君复和自己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她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让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纯洁爱情变成了这样一出龌龊的狗血剧。

  让她痛苦的是,她不仅找不到蛛丝马迹,反而回忆起了无数和林君复在一起的美好瞬间。他们一起走过的小路,林君复去面试工作前两人的拥抱,还有那些吻。深深的,浅浅的,俏皮的,无聊的,总而言之没有一个瞬间是不完美的。

  这些都是假的。陆云锦痛苦地想。自己九年的生活,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陆云锦停职一周后的那个早上,在灌掉了一瓶红酒之后,她在浴缸里缓缓切开了自己左手的手腕静脉。

  如果不是因为张晓芸有陆云锦的钥匙,那天陆云锦是必死无疑的。张晓芸眼前的浴缸水已经满是血红,还剩下的一口没喝完的红酒正在顺着酒瓶的瓶口一点点往外滴着,让张晓芸恍惚了一下这一整缸究竟是酒还是血。

  经过抢救,陆云锦活了下来,但接下来她的神智出现了明显的认知问题,记不清楚事情,四肢无力,语言逻辑混乱,几乎丧失了自主生活的信心和能力。

  张晓芸知道陆云锦的爸妈已经都不在了,实在放心不下她,只能亲自按照外科医生的建议将她转去精神科。精神科的诊断是重度抑郁症,伴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状,建议住院治疗。

  张晓芸在去探望陆云锦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患者家属,她的女儿和陆云锦的症状相似。她说她打算这个集中住院治疗结束后就带女儿去一位卢医生那里去做做心理咨询。那位卢医生据说神得很,很多病势缠绵的女病人在他那里咨询后病势都得到了控制。“那卢医生好像和咱们这家医院还有合作关系,你注意看,他的白大褂上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工服。就是这样我才能放心带孩子去啊!”

  那天,张晓芸带着住院一段时间之后的陆云锦第一次前往卢天晟的诊室,地点也在医院不远处。经过一段时间的集中住院治疗,她已经大体上好转了,但整个人还是没有精神,病歪歪地瘫在张晓芸的胳膊上。张晓芸敲了敲心理医生的门,得到许可后带着陆云锦进了门。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医生逆光坐在书桌前,示意她们坐下。

  “你们好。如果方便的话家属请出去等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长,不用担心。”医生对着陆云锦微笑起来。

  在张晓芸看来,这位卢医生无疑是英俊的,浑身上下都是知识分子特有的安稳气质,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担心这位卢医生会不会是个只有英俊皮囊的江湖骗子,而那些被他治好的女患者会不会仅仅只是让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勾去了魂魄。

  她下意识地拉紧了陆云锦的胳膊,一转头,却发现陆云锦捂着嘴,眼泪已经成了决堤山洪之势,但眼里却充满着惊喜的光芒。这光芒,明明是陆云锦生病前才有的,让她看起来竟然闪闪发亮。

  她就这样哭了半晌,才终于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卢天晟。老天!竟然是你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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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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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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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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