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无眠的状态,她展开简易地图,望向穿透云层的斜阳,确定了一步将要去往的方向,便叫醒大头等人。
陆子明不无埋怨的问:“苍鸣山多好,去温宿王庭做什么?”
“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回去”叶清泓没有强求陆子明,只看向大头,还有之前逃散开,再次聚拢的茶农,不无坚定的道:“我因为沈沛的话才来这漠北,害大家跟着我遭遇此劫难,下面的路,我不会强求大家一起跟着我,如果要回长安,那这一路的遣散费,我会尽量补足大家。”
不等茶农们开口,陆子明有些不满的道:“我只是问去那温宿部族做什么,又没说要回去,你不做我媳妇,那我就去温宿国找个媳妇带回去。”
说完,陆子明对着众手下下令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此去温宿部族至少还有几百里路,可别再给老子闯进狼窝了。”
看到陆子明开始张罗,整装待发。也没有人埋怨说要散伙倒回去的事,叶清泓对陆子明那晚强迫她跟他成婚的事,算是彻底原谅了他。
也第一次发现,陆子明说他是抗击依循的义士,这句话或许真不是吹牛。
再次上路,叶清泓心绪颇不宁静。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此去温宿王庭,是为了接朵朵回来多一点,还是说是为了完成行商的使命。
这一路,见到了太多食不果腹的穷苦游民,如果可以,她很愿意把大唐丰富的种植技术和物产带到这里,让他们都能饱足。
又或者,这两样都不是她去往温宿王庭最重要的原因。或许,想要再见沈沛一面,再努力一次,才是此行最根本的动力。
想及此,她脑海中竟恍然出现姚安宁的样子,这让她的脸颊立刻变得羞红。她这才发现,她此去真正的目的竟是想抢夺虎妞的‘未婚夫’。
不敢在多想,她快速摇头,把这想法甩出脑海,只一遍遍告诫自己:“我这是去带回朵朵,只要达成行商易货的目的,我就离开,绝不会纠缠”
······
沈沛一路疾驰,回到了温宿国偏西北方向的巫医谷。这是他除了长安城外,真正的家,他父亲拔也鹄,姑姑拔也燕也是在这里长大。
一看到姑姑给他搭建的木屋,沈沛就飞速下马,朝着木屋跑去,但只跑出几步,就被脚下的石块绊住,摔了个大跟头。
望着近在眼前的木屋,他的脑袋却是嗡嗡作响,木屋也变成了重重叠影,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用力撑住地面,想要爬起来。
但终究是没能站起,最后,一口气没有喘匀,整个人又直挺挺趴在了地上,只留下沉重的呼吸声。
他自己都没发觉,从发现叶清泓的商队出事开始,他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没有合眼了。
此刻,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等睡醒起来,姑姑就该喊他吃饭了。
昏沉的梦境中,沈沛感觉自己好像正匍匐着穿过一片荆棘地,全身有些火辣辣的刺痛。画面一转,他又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长安,那里是一处乱哄哄的刑场,父亲和母亲被当成犯人押上了行刑台,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他看不太清楚小男孩的容貌,但潜意识里却十分清楚,这男孩应该就是姚伦伯父的儿子,替他死去的姚安平。
沈沛想要靠近看得更清楚一些,又想要挡在刽子手身前,阻止大刀的落下。
但是,画面再次一转,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不知道从哪里坠落在自己跟前,而这两颗人头不是别人,却是姚伦跟姚安宁。ωωω.χΙυΜЬ.Cǒm
沈沛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天空一片湛蓝,光线刺眼。他想要伸手去遮挡光幕,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往身上一看,才发现身上全是被鞭子抽打过的血痕,衣衫褴褛。如快要饿死的野狗,无力的瘫软在枯草上。
他想要坐起来,但是手脚都被绑了绳子,根本无法动弹。侧头看向一边,才看到一队军士正就地起了炉灶,正在进食。
他看到被拱卫在人群中心的男子,这是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也是他来到漠北后,为数不多的朋友,虎妞同父异母的哥哥,温宿王子阿不思·丹。
阿不思·丹似乎也注意到沈沛醒了,他握了握别在腰间的弯刀,缓步朝着沈沛这边走来。
阿不思·丹在沈沛眼前蹲下,亲自解开了绑在沈沛腿上的绳子,起身淡漠道:“既然醒了,那就回王庭吧,早日与吾妹团聚。”
“能具体说说怎么回事么?”沈沛口干舌燥,有些费力的问了句。
他知道,虎妞死了,阿不思·丹所谓的团聚,就是温宿王庭信奉的冥婚。如果有未婚的王室成员死去,那就要找异性与之成婚,永远困于墓穴当中,直到饿死。
阿不思·丹神色冷俊,翻身骑上一匹白马,淡漠道:“等你跟她团聚了,自己问她。”
阿不思·丹拽了拽手上的绳子,沈沛被强行拽了起来,坠在白马后,跟着队伍朝着温宿王庭出发。
草原苍茫,沈沛也不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里,应该离医谷很远了。
他全身酸痛、疲乏,又渴又饿,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向阿不思·丹求助,他很清楚他的手段,他把他抽打成这样,又让他坠在队伍后,他绝不会让他死的,但也不可能让他好过。
估计,要等他跟虎妞冥婚结束,送进了墓穴,他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沈沛心中多少有些不甘,至少在死之前,他要弄清楚虎妞和姑姑遭遇了什么,还有阿木跟朵朵,他们也死了么?
夜幕降临,沈沛只进了一次食,脚上都已经磨出了水泡,他感觉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麻木胜过了疼痛。
他的枣红马还远远的跟在队伍后,不远离也不靠近。他一直没有看到的‘小黑’,也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落在了枣红马背上。
阿不思·丹又给他送来了肉片和水,但只是让护卫喂给他吃,依旧没有跟他说一句,便回到了他的帐篷,只把沈沛像牲口一样,拴在木柱上,让他在外面承受旷野的冷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看到天上的月亮升至中天。沈沛冷得瑟瑟发抖,都快无法思考。
“少主人”一个声音在沈沛耳边响起,听起来像阿木的声音。
沈沛只以为是幻听,都不愿睁眼。一旦清醒,疼痛感会让他有种生在永恒炼狱的错觉。他不想醒来。
但是,随着身体被轻轻摇晃几下,他才确定这不是幻觉,阿木真的来了。
看着跪在他跟前的阿木,沈沛先是振奋,但下一刻,眉目却突然一凝,焦急道:“快离开这里。”
但话音刚落,几个帐篷突然亮光大盛,一队穿着藤甲的卫士,突然从帐篷里跑出,将沈沛和阿木包围起来。
阿木惊慌的起身,看着围困住自己的人。
阿不思·丹从卫士中走了出来,右手握着弯刀刀柄,缓缓抽刀。
“等一等”沈沛强忍着肌体的疼痛,用力战起身,挡在阿木跟前,冷声道:“丹,虎妞遭遇意外,阿木也好,我也好,愧疚和痛苦,不比你少多少,你折磨我我没有意见,但是,阿木不该成为你泄愤的对象。”
阿不思·丹没有放缓拔刀的速度,弯刀直至沈沛,淡哼一声道:“石头哪怕身受重伤,但也没有离弃主人一步,这奴才却敢擅离职守,难道不该死么?”
阿不思·丹一刀劈向阿木,沈沛却一步跨出,让大刀朝着他身上落去。
“少主人,不要”阿木猛地起身要冲向阿不思·丹。
却被沈沛喝止住:“退下”
阿木上前的身子停住,双目垂泪,有些悲怆的道:“少主人,我没能保护好小主人,没有保护好姑主,对不起。”
沈沛没有回阿木的话,直直的看向阿不思·丹,对头顶上的弯刀丝毫没有在意,冷声道:“你折腾了我一天,已经把阿木引出来,目的算是达到了,谈一谈吧。”
“他不死,目的就没有达到”
“你若敢动他,那我立刻死在这旷野”沈沛逼视阿不思·丹,冷蔑道:“我不能跟虎妞完成冥婚,看你父王和大祭司会不会饶恕你。”
“这一天你都不曾开口,现在你竟为了这么个背离虎妞的卑贱奴仆威胁我?”阿不思·丹冷冷的望着沈沛,目中有些不解。
但还是收起弯刀,淡漠的道:“那就留他几日性命”看向身后的卫士,命令道:“把这主仆二人,押回毡房”
话落,阿不思·丹径直走开,不再多说一句。
沈沛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双臂由于被捆绑的时间太久,一时间无法抬起。阿木对着两名要将他捆绑的士兵跪下,恳求道:“我不会逃走,少主人现在不救治,会残废的。”
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朝着阿不思·丹的背影看去,只看到快要进到帐篷的阿不思·丹抬手轻轻挥动了下,两人这才放弃捆绑阿木的念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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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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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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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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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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