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身边的人都换了模样。自己也不再是之前的小孩,阴鸦也从大黑变成了小黑。
一路前行,出了玉门关,大漠荒凉,沈沛内心也越发感觉到不安。
一些沙土、荒草上,竟能看到被鸟兽啃食得不成人样的尸骨。透过残损的衣服,以及散落在不远处的冰刃标记。
沈沛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身份,正是他派出,保护叶清泓的属下。
沈沛心下黯然,那不好的猜测,终究是演变成了现实,崔湜对叶清泓出手了。
可是沈沛还是有一些不理解的地方,那天尸首现场,处理得很干净,也一直有人暗中在那里盯着。并没有人前去查探,崔湜是如何得到他动了公主的交易?不惜提前动手?是谁走漏了消息?
一时间,沈沛思绪万千,尤为不解。突然,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一个极其不愿意去揣测的想法迎上心头:不会是那天去了姚府后,姚伦伯父被崔湜以姚安宁要挟了吧。
“是这样么?”沈沛低喃,不太愿意多想。一边继续前行,一边收集尸首掩埋。
又前行了一天,已经看不到尸体。沈沛心中凉了半截,叶清泓、阿木他们,八成被抓住了。
沈沛心下,凌乱至极。姚伦给他的话,要狠辣果决,才能不受制于别人的威胁。
此刻,他却有些忘了。他得以最快时间完成这次商贸,帮公主与漠北的大小番邦达成结盟,并带回武器人马,助她起势,这样叶清泓他们才能安全。
“对,反正这是朝局之争,无关正邪”沈沛如是安慰自己,下令加快了步伐。
又行至安息都护府,刚到一处行商接应点,便有一小厮装扮的青年人,迅速朝沈沛跑来。
看到来人,沈沛心下微动,来人跟阿木一样,是专门负责阴鸦书信的。
“少主人,我们等你多时了”小厮一脸激动,为沈沛牵马。
沈沛下了马,直接问道:“可是有信笺寄到”
“有的”小厮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恭敬的把木盒捧到沈沛跟前,说道:“这是神鸦前日送到的,姑主人不再这边,正等少主人过目。”
沈沛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卷成一圈的草纸,看到上面的字符,便知道是阿木所写。
信笺传递的讯息,让沈沛心间一紧:阿木他们果然遭到了袭杀,他们一行人正朝苍鸣山赶去,让沈沛赶快派人营救他们。
沈沛心道:这阿木能把信息寄到这里,而不是寄回长安城,倒也算聪明了一回,可是,信笺中只提到了朵朵,叶清泓呢?有跟他一块么?
沈沛心下没底,但也很快有了抉择。把整支商队安顿在驿站,让他们短暂休整三五天,自己则借机离开。
商队大半是崔湜的人,他随时可以把商队的人全部除掉,换成自己的人。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如果叶清泓阿木他们在崔湜手上,这样只会徒增伤亡。
对自己人做了一番仔细的布置,便又跨上枣红马,冲冲朝着苍鸣山奔袭而去。
他猜测阿木选择去苍鸣山,应该是向那苍鸣山上的山贼陆子明求助,可那就是一个狼窝,怕是不比被送到三王子那里安全多少。
·····
如沈沛猜想那般,阿木果然带着朵朵去投效了苍鸣山陆子明。
但他担心的也成了事实,叶清泓等人遭到追杀,阿木却只带走了朵朵,把叶清泓给守护丢了。
夜色渐渐昏暗,天空仿佛笼罩了一层死亡的气息。
躲在草丛中的叶清泓,望着手上的信笺,上面的字迹因为天光渐隐,已然看不清楚。
“会死在这里了吧”叶清泓低喃,心底轻声道:“你说在绝望的时候,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你为我点亮的星光,你是骗人的吧。”
叶清泓透过草丛,仰望着越发昏暗的夜空,没有一颗星辰。夜风拂过,带起草木沙沙交错的声音,仿佛猛兽在磨牙,要择人而噬。wWW.ΧìǔΜЬ.CǒΜ
叶清泓心底有些害怕,有些遗憾,脑海中闪过沈沛的样子,她的双目不自觉多了些坚毅,轻喃道:还没有确认那‘神灵’是不是你,我不能死。
她谨慎的扒开草丛,小心查看。隐约可以看到一些零星的火光,出现在视线里。她知道,那是分头追杀他们的人,是公主的手下么?
她把身子又往后缩了缩,好让自己更隐蔽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远处的火光不断朝这边靠近,隐约间,她能听到一声声狼嚎。
又过了一会,她竟听到了朵朵的喊声,才知道是阿木搬来了救兵。她激动的从地上起身,却因为蹲在原地太久,整个人出现眩晕,昏倒了过去。
在昏睡中,她被送到了苍鸣山山寨,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寨子内的一幕,却让她有些错愕。
当家宝座上,坐着的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女子脸蛋圆圆的,两边各有一个大大的酒窝,皮肤看上去有些黝黑。
女子凝眸望着她的时候,下巴微动,像是在磨牙。
阿木一脸谄媚的站在她的身侧,看得叶清泓有些疑惑。
“小姐,这就是阿木的小主人,沈沛那斯的未婚妻。”朵朵在叶清泓耳边小声解释。
“是她?”叶清泓惊呼出声,她怎么也想不到,沈沛的未婚妻,阿木口中,神灵一般的小主人,虎妞,竟是个土匪头子。
“阿木说,你叫叶清泓?”虎妞打量着叶清泓,冷声开口。她似乎有意压低了嗓音,但听在叶清泓耳中,还是不免有些青涩稚气。
“对,感谢大王救了我们”叶清泓朝女子拱手,表达谢意。
虎妞没有回应,而是问向洞厅里,一白面书生。
“二大王跟我护卫怎么还没回来,不就解决十几个小喽啰么?”
那书生恭敬道:“就在山下了,马上就到”
阿木道:“小主人,等他们回了寨子,请允许阿木,好好跟你喝一顿酒。”
话音刚落,虎妞却是揪住阿木的耳朵,喝声道:“你不说你们从长安来么?敢骗姑奶奶说是去杭州,害我走错路,迷失在这山里,要不看你伺候沛哥哥这么久,我一刀砍了你,拖出去喂狼。”
“小主人,是少主人的主意呀。”阿木道:“少主人被大唐的女人迷了心窍,估计是害怕见到你。”
“真的?”虎妞转动宝石般的黑眸,狐疑的问。
“真的”阿木认真道:“咱们边喝酒,小的给小主人一一道来。”
虎妞咯吱一笑,露出两瓣虎牙,“嘿,你有点像那说书的神棍了”
阿木嘻嘻一笑:“小的在长安,跟着少主人,也是学了不少。”
“那好,我倒是要好好听听”
虎妞从宝座上起身,向台阶下走去。
这个时候,叶清泓才完全看清虎妞的体态。
虎妞跟自己一般高,身材丰盈,有点胖胖的,瞳孔黑得发亮,宛如宝石。皮肤也有点幽黑,但看起来却极为细腻,估计年龄不大。
“虎妞妹妹,你多大?”叶清泓试探的问。
“在这里要叫我虎大王,或者大王”
“额。”叶清泓改口道:“虎大王,你今年多大了”
“这还差不多”虎妞道:“本大王十四了。”
说完,她眼中透出一抹不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感伤,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嘀咕道:“要不是沛哥哥跑了,估计跟阿母一样,能有两个小孩了。”
叶清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虎妞却不加理会,看向那书生,“愣着做什么,今晚大家杀了不少恶人,去准备酒,我要听故事。”
“是。”
没过多久,真正的苍鸣山之主,陆子明赶了回来。
陆子明见到叶清泓第一眼,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击一般,呆木在原地,有些挪不开视线。
“石头,我们可要好好喝一顿”阿木见所有人愣住,上前揽住那个叫做石头的肩膀,开口道:“我给你好好说说,长安的好玩故事。”
“等上酒了,大家一起听”虎妞强势的道,望向她的护卫石头,“要是他说得不好听,把他手砍下来,他可骗了我们在大山里转了半个月。”
“小主人,别呀”阿木一脸死灰,和大块头石头隔开了距离,解释道:“就算是去杭州,也要经过长安的吧,肯定是石头自己认不得方向,哪能怪我呀,小主。”
“跟唐人呆了一段时间,还会顶嘴了”石头淡声说了句,手中的铜锏举起,直直朝阿木头上打去。
“别打”阿木和朵朵几乎同时开口。
话落,阿木一个闪躲,铜锏落下,将阿木边上的石桌劈得碎裂。
“诶”陆子明站了出来,“大家都是故人,今晚只喝酒,不打架”
······
酒桌上,一开始,气氛还有些冷凝,但随着各自喝了点酒,一番介绍下来,气氛便活跃了不少。
尤其是虎妞要听阿木讲故事,说得不好听还要揍他,这一下把阿木急坏了。连续灌了自己几大碗酒,说话也更大胆,描述也更加声情并茂起来。
这个酒桌,差不多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但是,随着他讲到沈沛遇到叶清泓,讲到沈沛假装‘神灵’给叶清泓寄信,讲到在茶庄日夜不眠,帮叶清泓研制新茶,研制治疗叶清泓疾病的药物,讲到为救叶清泓,跟歹人厮杀受伤严重,多次被疼醒,以及叶清泓还咬沈沛,疼得他手臂几天抬不起来。
往事还没有说完,虎妞便彻底怒了,单手将酒桌掀飞,凝视叶清泓。
叶清泓也是愣在原地,她知道沈沛有为她付出,但没想到会默默付出了这么多。他很早就爱上自己了么?这恩情她要如何报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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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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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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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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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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