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生意人，我当然还不至于脑袋不清楚”沈沛淡然道，望向裘高平，“不过，纠正裘掌柜一个词，不是担下。我买了新茶，用这新茶的价值兑换诸位的退货款，不过是跟叶家做等价交换罢了。”
见沈沛不像是拿众人寻开心，才知道他是真的要帮叶氏茶行还退货款。
难不成这新茶真有这个价值，这是药用的仙草？
有两个掌柜，忍不住端起茶杯看了看，又喝了一口，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尽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裘掌柜哈哈笑了声，眼中对沈沛不无欣赏，“沈兄出手，这气魄真让裘某叹为观止啊，那行吧，我们的退货款，可就有劳沈兄了。”
“不客气，大家生意人嘛，生意不成仁义在，这次退了货款，以后可能还要仰仗诸位呢。”沈沛一脸和气，只是旋即，双目多了些淡漠，话音一转：“我看大家说是退货款，但沈某到诸位手上的货，可没见大家运到这里来呢。诸位是要把货运到这里清点，还是在长安城内，到沈某的商行清货退款呢？”
“沈掌柜觉得哪里方便呢？”‘杨老’和声问。
“你们事先毁约，要退货款，哪里方便，你们还用来问我？”沈沛冷笑了声，淡漠道：“不管是哪里，你们自行决定。只要货到，沈某必按条约办事，自不会少你们分毫。”
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望向叶清泓：“现在就快午饭了，我邀请淑瑶小姐，还有你跟朵朵到我府上用膳，让下人不用忙活了。”
又看向在场众人：“我们要去用膳，诸位到庄外去商议吧，沈某随时恭候诸位大驾。”
见沈沛开始撵人，众人脸色都有些尴尬。他们可没有带干粮，本想着过来，还能吃一顿午饭走。更重要的是，外面这天气，好像要下雨了。这沈沛可真是不当人子。
“我看这茶庄很大，给我们间屋子，或者走廊也可，我们商议商议。”‘杨老’望向沈沛，目中带着诚恳，还有一丝只有沈沛才懂的暗示，意思是说自己人。
“这又不是我的茶庄，看叶小姐答不答应你们。”沈沛笑着道：“不过，这茶庄，有三分之一被我买下了，沈某那边的宅子，诸位最好不要过去，若是我的财物要在这个时候丢了，真相没清楚前，你们的退货款，我可一分不退。”
说完，沈沛径直朝客厅外走。
叶清泓见状，连忙喊了声：“沈掌柜，你等等，你买了新茶，我去给你拿茶方”
说完，又看向客厅的众人，脸上露出歉意，说道：“各位叔伯，你们跟我叶氏茶行合作这么多年，也知道我们叶氏茶行的底蕴，我就不留你们了，万一你们当中有什么作奸犯科，鸡鸣狗盗之徒，盗走了我叶氏珍宝，那退货款也是不退的，毕竟你们跟沈公子只是口头协议，说不得还会拿单据来找我。”
有个掌柜看着外面山雨欲来的样子，便拿出单据，大声说了句，“那，那我们就要你叶家来退。”
“可以呀”叶清泓带着人畜无害的笑：“不过我也是这句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叶清泓不会欠诸位叔伯分毫，诸位去准备货吧。”
众人脸色尽皆变得阴沉，像是吃了几只苍蝇一般。
只有裘高平神色如常，他对着沈沛拱了拱手，温和道：“沈公子，那裘某先走一步，等货物清点完毕，再行到贵府退款。”琇書蛧
“好说好说，你看现在就快下雨了，我就不留裘兄了”沈沛道：“你走快一点，估计这雨就追不上你。”
“那就此别过”
裘高平再次拱手，踱步走出客厅。
见这次的主事人裘高平都走了，其它人也只好跟上。
只是突然，天上一个闷雷落下，吓得‘杨老’一个趔趄，就差摔倒，他有些怨憎的看了眼沈沛，在两人的搀扶下，朝着茶庄外走。
这雨说下就下，有人停住脚步，愤愤的望了客厅门口的沈沛和叶清泓。
有人小声咒骂：这不当人子的沈沛，估计是想独吞叶氏茶行，但吃下叶氏茶行又能如何，没个一两年，我看他如何借叶氏茶行回本，看他不赔个精光，亏死这吃相难看的种。
“别骂了，都让人听到了，这雨下得大。叶家小姐心善，肯定会让我们回去避一避。”
“都得罪死了，这雨还淋不醒你？这里这么多茶农，不信找不到地方避雨，这晌午也能将就整点吃的。”
众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被越来越大的雨声淹没，沈沛露出邪魅的笑，静默的看着。
叶清泓同样一脸笑意。可能是突然从被欺压退款的弱势方，瞬间变为强势赶人的一方，这大起大落的惊喜来得太快，都让她脸上泛起了激动的潮红。
朵朵站在走廊上，看着静默在门口，望向庄子外的两人，一时间竟不好意思上前打扰。她都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看到叶清泓如此大好心情的模样了。
她微笑着，没有上前，自顾站到了走廊的长椅上，垫着脚，望向庄子外，在雨中手忙脚乱，牵着马车，寻找避雨之地的各大掌柜。
沈沛听到朵朵咯吱咯吱的笑声，侧身朝那边看了眼，见到朵朵有些手舞足蹈难以自控的情形，他眉头顿时皱起：难道，那晚真留下了隐疾，是要开始发作了么？
叶清泓顺着沈沛的目光看去，看到欢欣雀跃的朵朵，倒没有往隐疾这方面想。而是望向沈沛，认真道：“沈沛，你为什么这样帮我叶家，只是因为朵朵和阿木的婚事，才这般上心的么？”
沈沛看了叶清泓，笑了下：“这理由不够么？”
“不够”叶清泓摇头，脸上有些忧心，认真道：“你这样让我很不踏实，总觉得你隐藏了什么事，是不是图谋不轨。”
沈沛吸了口气，略作沉思，旋即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说道：“起先也是见不得一群大老爷们威逼你一介女子，现在突然有些醒转了，这新茶还能退么？”
“这可不行。”叶清泓连忙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说退就退”
沈沛呵呵一笑，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不就得了么？想再多，你也不会把这茉莉香茶买回去，那还不如把心踏踏实实收回肚子里。”
“行，那我就姑且信任你吧”叶清泓露出笑意，又道：“你这么帮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承诺你的，到时候，等我跟鸿安哥成婚，不管是你跟淑瑶成婚，还是朵朵跟阿木成事，咱两家都可以联姻，那样，你现在出手帮叶氏茶行，也算是在帮自己了。”
“这都是一二十年后的事情”沈沛鄙夷的看了叶清泓一眼，“叶大小姐的算盘，算得还挺长远。”
笑了下，又道：“收拾下吧，等雨停了，带你回城里”
“是有什么安排么？”
“去了你就知道”
······
回城的路上，沈沛独自骑马。
身后，除了跟着载了叶清泓、叶淑瑶几人的马车，各大商行的掌柜，也在后面跟着，他们几乎是前后脚上路。
一路上倒是十分热闹，不过更多的都是听到他们指桑骂槐，说什么人心不古，什么沈沛不当人子故意设局。让他们避个雨，吃两个白面馍馍就要他们花费十贯铜钱，比强盗还要狠。
听着一路的数落咒骂，叶淑瑶笑得花枝乱颤，埋怨叶清泓跟朵朵，沈沛都来了茶庄，她俩竟然不叫醒她。
叶清泓很少接话，在茶庄，沈沛算是替她出了口恶气，狠狠将这些背信弃义的商户恶心了一把。
但是，也差不多跟这些商户撕破了脸，后续的茶商大会，怕是少不了被针对、算计，纵使有神灵护佑，也还是让她心下，有些许的不安。
进了城，沈沛领着叶清泓跟叶淑瑶到了一处茶楼，正好可以瞧见斜对面的青楼。
此刻，那青楼下方搭了一个台子，一歌姬正在台上抚琴，天上花瓣翻飞。
台下，人流涌动、摩肩接踵，不过，他们不是来听曲，而是在青楼旁，一个新开的茶行购买新茶。
“沈公子，你就带我跟清泓来看这？”叶淑瑶眉头皱起，“要看舞听曲，我们可以去青楼里面呀，这里离那边有点远，看不真切。”
“别人识得你是叶家小姐倒好，万一不认识，难免会遭来些酒色之徒，或者一些闲话，我们没必要进到里面”沈沛解释了句，看向叶清泓，笑问道：“你可知道，那些人此刻购买的是什么茶？”
叶清泓望着沈沛，眸中露出一丝感动，认真道：“沈公子，你是前几天就回来布局了么？谢谢你”
“谢什么呀，清泓”叶淑瑶满眼不解。
叶清泓解释道：“你看到那茶行旗子的叶字么？他们争相购买的，应该是我们现在喝的茉莉香茶。”
“是么？”叶淑瑶神色疑惑，“我们进城，一路看到很多人排队买茶，买的就是前些天，你研制的茉莉香茶？这茶短短几天，就已经风靡长安城呢？”
叶清泓按捺住有些激动的神色，对着沈沛正色道：“这茶算是属于你的了，你还打着叶氏的招牌，沈公子，清泓看不透你想做什么？这样的恩情，让我感到不安。”
沈沛笑了下，说道：“我收到你的茶，试了试觉得很不错，私自认为，它完全值得起，甚至大大超出了抵消退货款的价，所以，这茶的利润，五五分吧，一半还是属于你叶氏茶行的。”顿了顿，“更重要的是，这茶能够短时间传开，主要还是你鸿安哥的原因，是他安排了不少书生学士品茶买茶，买这茶的，达到一定的量，可以不花钱去一趟青楼，这茶能传播开来，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我所做的，不过是命令我的茶农，连夜赶至了一批新茶，联系了几名歌姬，真正最大的功劳并不在我。”
“是鸿安哥在帮我？”叶清泓起身，有些激动的问。
“当然是他，不然，我一介商贩，没利益的事，我可不干。”
叶清泓这才露出一丝放心的笑，对着沈沛道：“还是要谢谢沈公子，你和堂姐喝茶，我去找鸿安哥。”
说完，叶清泓不待两人回应，飞快的下了茶楼。
沈沛一脸惬意的喝着茶，心境似乎并没有因为叶清泓的离开，而受到影响。
一旁的叶淑瑶，心情却不免有些酸涩。她看向沈沛，轻声问：“把心爱的人，推到别人跟前，这种感觉好受么？”
沈沛被叶淑瑶的话吓一跳，手上的茶水都快抖落出来，望向叶淑瑶：“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淑瑶淡笑，又道：“那季子淳最近都在打点其它商行，以及走一些官家的关系，怕是没有多少时间安排这事。”
“你也说是没有多少时间，那他多少也还是有所安排的，我也不算说假话”沈沛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却被叶淑瑶拉住：“沈沛，你跟她没结果的？”
沈沛心下有些打鼓，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跟谁？”
“你明知故问”叶淑瑶嘟哝着嘴，有些哀怨的道：“你说，我比她差很多么？”
“你想多了”沈沛道：“我所行之事，背后都是有原因的。但是，跟你所谓的什么喜欢，情与爱这等俗事，就不沾边了，你最好不要乱嚼舌根。这样的女人小心嫁不出去。”
“嫁不到喜欢的人，那我就不嫁”叶淑瑶信誓旦旦的道，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刚好，沈公子势必也娶不到心爱的人。所以，我们才最合适也说不准。”
“你病了，得看大夫”沈沛说完，不理会叶淑瑶，转身离开。
可下了茶楼，心跳却还是止不住加速，暗道，自己除了报恩、赎罪，难道真有喜欢在这里面？
身后，叶淑瑶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眼眸中多了一丝决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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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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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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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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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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