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泓从马车中下来,急匆匆地往大门里跑。
“小姐回来了!”家仆看到叶清泓一行人,赶紧出来迎接。
“到底怎么回事?”叶清泓急声问道。wWW.ΧìǔΜЬ.CǒΜ
“傍晚时分突然来了一群官差,用铁链锁了老爷就走,夫人派人跟去打听,说是贡茶之事获罪。”家仆紧跟在叶清泓身后,匆匆解释。
“我们叶家何时与贡茶扯上干系了?”叶清泓猛地收住脚步,小声问道:“是大伯?”
家仆面色焦虑地摇头,“还是先见夫人吧。”
叶清泓扭头看了看牵着叶泽仕跟过来的季子淳,轻轻点头。
穿过回廊,一行人赶到了叶夫人的卧室门外。隔着门,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伤心的低泣声。
“母亲。”叶清泓推门而入,绕过屏风,走到了榻前。
赵氏正靠在床头,脸色煞白,额头上搭着一块浸湿的锦帛。丫头捧着汤药在一边小心的服侍着。
喝了药,赵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轻喘着质问道:“刚才跑哪去了?你父亲都被带走了,性命堪忧,你还带着弟弟乱跑……”
叶清泓拉住赵氏有些冰冷的手,劝慰道:“母亲,事情都没有定论,您别自乱了阵脚。”
“管家都打听过了,是贡茶的事……得罪了朝廷,我们叶家要怎么办啊?”赵氏又哭了起来。
叶清泓拿了块帕子给她擦眼泪,小声道:“娘,你放宽心,爹爹他不会有事的。”
“是刑部那边直接抓了人,让我如何能放宽心?”赵氏越说越急,趴在床头又是一阵好咳。
“你别听那些下人胡言,他们懂什么,我自会找靠谱的人去打听。”叶清泓给她捶了半天背,问道:“大伯和小叔那边,安排人去通知了么?”
“娘这腿都软了,哪还有心思通知人啊?”赵氏说着,看向一旁的季子淳,挤出一抹笑,“鸿安,咱们这家以后就靠你了。你弟弟还小,清泓虽然聪慧,能力也出众,但毕竟是女儿家,你现在可不能只顾自己的事,撇下我们不管啊。”
季子淳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拱手作揖:“伯母放心,鸿安一定竭尽全力,想办法救伯父出来。”
赵氏点头,语气更柔了些:“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叫伯母。”
叶清泓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母亲的心思——这是怕季子淳在这关头丢下她们不管。
当然,也不怪她母亲有这心思。她之前对这女婿是很不满的,若不是她非要季子淳考中前三甲,才肯同意婚事,现在,估计她和季子淳孩子都有了。
屋里气氛显得有些低沉,季子淳素来话少,赵氏又只顾哭。叶清泓正想让季子淳先回家去,叶家大伯叶志清粗犷的声音传了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世仓怎么会被带走?”
叶清泓见到火急火燎赶来的叶志清,眉头紧锁,起身迎了出去,“怎么回事,大伯心里还没点数么?”
叶志清顿住脚步,眉头皱起:“侄女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数啊?”
“我们出去说吧。”叶清泓朝季子淳点了点头,抬步往院中走。
叶志清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一脸不悦地跟上了叶清泓。
叔侄二人一直走到了前院,叶清泓才停下来,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爹是因为贡茶的事被刑部抓走的,可谁都清楚,叶家茶行,别说贡茶,连官府、衙门用茶,我们都没有涉及,此次茶商大会,父亲更是避之不及。大伯你最近倒是跟那位叫沈沛的走得近,他手上的茶叶生意,就跟官茶有关吧,大伯又何必装糊涂。”
叶志清神情一愣,眉目间,一丝诧异出现,又瞬间隐没,“我跟沈沛也就是正常生意往来罢了。”
“正常往来?”叶清泓冷笑,质问道:“他是来参加茶商大会的,大伯和他往来干什么?”
“我们还是进屋去说吧,在这里让人见了笑话。”叶志清面色不善地往大门处看了看。
那边还围着一群人,沈沛赫然就站在其中,二人视线相对,沈沛朝他微微笑了笑。
叶清泓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更加笃定这事和叶志清脱不开干系,于是索性走到了门口。
“沈大公子,为何跑我叶家门口站着?”
沈沛温和一笑,自顾走进府院,和声道:“我就路过贵府,听闻府上有事,不知道有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
“既然这么热情,那我就直接一点好了。我父亲出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叶清泓直视沈沛,质问道。
“我就一个商人,哪来这么大的能耐。”沈沛摇头。
“那你是不是给伯父提供了官茶的路子。”叶清泓追问道。
“有引荐一二。”沈沛看了看叶志清,坦然点头。
叶清泓神色冷肃,藏在衣袖里的拳头不自觉紧了紧,冷冷说道:“那你可以滚了。”
“我们是不是有误会?”沈沛连忙问道。
“阿贵!”叶清泓俏脸一沉,铿锵有力地说道:“轰人!”
家仆阿贵马上撸起袖子,带着仆人跑出府门,一直把沈沛赶出老远。
大门关上,看热闹的人也被隔离在府外。
看着紧闭的大门,沈沛轻叹一声:“第一次见面就有讥讽我,这都十五年了吧,虽然不记得我了,但依旧是很厌恶我呢。”
……
叶府院子里,叶清泓一脸冷肃地看着叶志清,仍没有邀请这位大伯进屋的意思。
“侄女呀,这沈沛跟一些官员还有点关系,他主动找上门,你这将他赶走了,于我们可不利。”叶志清忍着气,劝说道。
“不是于我们不利,是于大伯不利吧?”叶清泓凝视叶志清,话语间没有丝毫客气,“如果带走父亲的官差所言不虚,是贡茶出了问题,那罪魁祸首就是他沈沛和大伯你,我父亲只是成了替罪羔羊。他这等虚与委蛇之人,大伯还是少来往得好。”
听到叶清泓这样说,叶志清脸色一沉,提高音量道:“清泓,祸从口出,这种话可不能乱讲。二弟深陷囵圄,我这当大哥的也着急。这家族大部分生意是你父亲主事,他现在出了事,影响的可是整个叶氏茶行。你这胡乱攀咬,像个什么话。作为你大伯,我有权力接手茶行主事之位。”
听到这话,叶清泓笑了笑,淡声道:“大伯觊觎父亲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你,你,岂有此理,简直不可理喻”叶志清气得胡子乱颤,提高嗓门道,“我去跟你母亲商议,懒得跟你这小辈计较。”
“母亲病倒了,父亲大人出事,茶行一切事宜,我叶清泓接手就是。”叶清泓迅速伸手拦住了叶志清,掷地有声地说道:“大伯跟沈沛有什么交易,我现在也懒得过问,但我父亲出事,是出在贡茶,而别说贡茶,但凡跟朝廷有点关系的生意,我父亲都是慎之又慎。我有理由怀疑,是你那边的人,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叶氏茶行主事的位置,你就别打主意了。叶氏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大伯能看清眼下的形势。”
叶志清脸色变幻不定,半响后,才长长叹了口气,神色明显有些颓丧。
“这沈沛前些时日的确来找过我,他谈及眼下的时局,布行、药行、茶行、粮行都在合并,为茶商大会,为出使番邦做筹备。而这背后推手,又是某些大人物。我们不加入进来,迟早会被挤压吃掉的,与其等死,还不如主动出击。”
“那你跟我父亲有商量过吗?”叶清泓问。
叶志清有些尴尬的低下眉眼,“二弟不是有些死心眼嘛,不跟官府打交道,我这也是想着先做了在说,没曾想——”
“容我说一句,”赶过来的季子淳朝叶志清拱了拱拳,低声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探查清楚伯父所犯何事,贡茶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问题到底严不严重。”
“鸿安世侄说得有道理。”叶志清附和了句,迟疑片刻,又道:“我说,只是万一,如果事情真很严重,我们也得早做打算,是不是得想办法把茶行分割,断臂求生。”
“大伯再说一遍?”
叶清泓直直的看着叶志清,望得叶志清有些发怵。
“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只是提议,提议。”
“大伯你先回吧,我跟鸿安哥还有事情商议,就不留你了。”叶清泓下达了逐客令,不管叶志清对她是否存在不满,直接朝书房走去。季子淳对着叶志清点了点头,跟上叶清泓的脚步。
两人这一走,叶志清呆在原地站了一会,深邃的眼眸从叶清泓的背影收回,一言不发离开府邸。
书房内,季子淳一改刚才的淡然,神色有些凝重。
“清泓,你刚才有些莽撞了。”季子淳温和出声,“伯父的事,他叶志清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充当了怎样一个角色,或是被人当了枪使,还真不好说,毕竟茶商大会在即,暗流涌动。而他也一直有一些接掌叶氏茶行的动作。你跟他挑明了,倒是会让他有所戒备。”
“我就是生气,如果不是他跟沈沛勾结,就不会有贡茶这回事,父亲也不会出事”叶清泓有些不忿的埋怨了句,看向季子淳,声音放缓:“不过鸿安哥,你也不用为这事担心,大伯他若真的有什么坏心思,他现在越是有动作,越容易露出把柄,到时候,可别怪我六亲不认。”
说完,她主动拉起季子淳的手,“鸿安哥,明天你就要准备进考场了,你快回去吧,安心的科考,父亲的事,我会想办法,查清楚情况。”
“傻瓜,”季子淳把手从叶清泓手中抽回,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叶清泓脸颊,“现在出了这般事,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人去科考,大不了三年后再去考好了。这天都黑了,你就安心在家,我现在去姚提司府上拜会一下,问问情况,他以前在太学院讲过学,指点过我,说不定肯帮忙。”
叶清泓怔怔地看着季子淳,方才一直强撑的坚强被陡然推倒,眼眶慢慢胀红,“鸿安哥,幸亏有你。”
“没事,会没事的,”季子淳看到叶清泓流泪,顿时有些慌。他上一回见到叶清泓哭,还是十几年前。小小瘦瘦的叶清泓被一男生推到,手被木桩刺穿,哭了好久。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再看到叶清泓流泪了。
他轻握着叶清泓的手,温柔地安慰道:“伯父行事端正,一身正气,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是,会没事的。”叶清泓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勉强挤出一丝笑,“鸿安哥,谢谢你。”
“傻瓜,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们本就一体,说什么谢。”季子淳憨厚地笑了笑,低声说道,“你在家等我消息。”。
叶清泓跟着季子淳到了门口,脸颊泛红,很是认真地说道:“等父亲出来了,我们就成婚,我们多生个娃儿,单门独院地过日子。”
季子淳略微凝重的眼神,顿时多了一抹光亮。他笑了笑,重重点头,转身离开。
等季子淳离开一小会,朵朵才轻轻走到了叶清泓身旁,小声道:“小姐啊,你刚才怎么说这种话,要被别人笑话的。”
叶清泓捂了捂乱跳的心,扭头看向朵朵,“那你会笑我?”
“我怎么敢笑小姐你啊”朵朵说道,小脸有些哀愁,“只是不知道老爷何时能够回来,给小姐置办婚事。”
“别一个苦瓜脸,跟我收拾下出门。”叶清泓微抬起秀气的下巴,打起了精神。
“出门?”朵朵一脸疑惑,“这么晚,小姐还要去哪?”
“拜访几位官家小姐,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叶清泓说道。
“可是小姐,就算不计较现在天晚,我们这种时候去探听情况,她们不一定肯见咱。”朵朵劝道。
叶清泓拽住她的手腕,快步往外走,“总要试一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全指望鸿安哥一人。而且这事儿等不得,越早知道确切的消息,对救出父亲越有利。”
“我们老爷肯定会没事的。记得小时候,茶庒搜查叛逆,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官司,老爷也能全身而退,这次也一定可以……”
“但愿吧!”叶清泓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辰,小声说道:“但愿我们叶家平安度过这一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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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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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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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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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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