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轻雪现在都记着司空梦当时的眼神,她垂下眼帘,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瓶子,那双眼黑白分明,清晰的倒映着里边的情绪——蔑视。
如果说当时她还没明白那种情绪是什么意思的话,那遇见司空城之后她更加确定了,那双眼中的情绪是跟司空城一模一样的蔑视。
司空梦出乎所有人意料,抬脚,勾脚尖,地上的水瓶蹭一下飞出走廊。
未开封的矿泉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咚一声掉到楼下。
等虞轻雪反映过来的时候,司空梦早已经扬长而去。
十四岁的虞轻雪,看着司空梦的背影,周围人看好戏的颜色,以及姐妹们尴尬的神色,她生了怒,发了疯。
在那之后,她经常招呼姐妹们在升达校门口堵住司空梦,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司空梦是个硬茬,说不定会还手,说不定会报复,说不定会给家里人说。
但是这些都没有,司空梦竟然是个软柿子,任由她的姐妹们雨点般的拳头打在她脸上、身上。
她眼神无波无澜,静谧得像是一滩死水。
脸上发青、发紫、发肿,嘴角溢出血渍,她始终都不还手。
在那之后的一周时间里,虞轻雪心里忐忑,怕司空梦的家里人过来学校。
又一次出乎她意料,司空梦很安静,出奇的安静。
这次虞轻雪是真的笑了,什么司空家族的小姐,根本就不受宠吧,要不身上的伤司空家族的人怎么会当作看不到。
这次之后,虞轻雪彻底放开手脚,对司空梦动辄打骂。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找到些敷衍的理由做掩饰,慢慢地,心底的野兽越长越大,她虞轻雪想要找司空梦还需要理由吗?可能是她今天心情不好,可能是别人都说司空梦长得好看,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也可能是今天太阳从东边出来。
而司空梦的回应则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死寂的沉默,像个布偶人。
直到那一天,那一天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早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似乎是个夏天。
她跟往常一样将司空梦叫到天台上,也跟往常一样拳脚疯狂落在她身上。
只是这次离开天台的时候,身后的布偶人发声了:“喂。”
大概是因为好奇吧,想知道这次她的反应是什么,毕竟你每天对着一个沉默的沙袋暴打,也会好奇沙袋会不会变形,会不会损坏……
虞轻雪很自然的回头了,然后看到了以后经常出现在她的噩梦中的一目,狂乱的金色波浪卷发中抬起来一张异常怪异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绝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该有的。
她大大的双眼比平时更大,更多的是眼白,布满青肿的脸上慢慢浮现一个扭曲的笑容,带着血迹的嘴角上扬,唇边吐出一句话:“让了你们这么久,今天该让我还回来了吧!”琇書蛧
之后发生的事情更加魔幻,司空梦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在她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全都被摔倒在地。
她用拳头,用脚,在他们的肚子上、后背上、还有大腿上,避开胳膊跟脸裸露在外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办到的,每一下都像是疼到了骨子里,她们半点反应都不能。
时间过得很漫长,她的姐妹没抱着肚子蜷伏在地,而她被司空梦拎着来到了栏杆旁。
上半身跃出栏杆外,脚在半空,她刚一睁眼,看下楼下倒立的穿着校服的身影,旁边是缓缓飘动的红旗,甚至听到耳边风吹旗动的烈烈声。
她想要尖叫,想要求救,想要让全校师生都看一看司空梦的真面目,但是只能艰涩地从喉头挤出来几个音节。
司空梦的双手紧扣她的喉咙,像是蛇类紧紧缚住目标猎物一般手上不断收缩用力,她暗沉的眸子对着她,唇边带着不对称的笑容,面上的表情平静到极点,而她后背后生生冒出来冷汗。
这时候她脑中一个想法突然蹦出来:司空梦就是个疯子!!!
她的身体悬空,身体以极其不平衡的姿势朝栏杆外倾斜,身上唯一的支点就是司空梦扼紧她命门的手,那只手既让她短暂地活下来,也可以随时夺去她的生命。
巨大的恐惧从心中升起,求生的本能让她不自觉向司空梦投去乞求的眼神。
时间在无限度地延长,周遭空气仿若静止不动,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跟心跳,司空梦放开了她。
她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呼吸,眼中泪珠滚落,劫后逃生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司空梦却是嫌弃地绕开蜷伏在地的人,脚步声渐走渐远。
那件事过后,她很少穿裙子,大多时候都是衬衫长裤,只有在没人发现的深夜里,她才会露出身上的伤缓缓上药,之后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会在脖子上系上丝带掩住青紫的掐痕。
在校园里,她看到司空梦之后都会绕道走,周围的人只当她跟司空梦不对头,除了当时同在天台上的姐妹,没有人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而她从初一那天开始,之后很多个夜晚,梦中总会出现一条长相凶恶的巨蟒,从头到脚将她紧紧缚住,胸口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意,那只巨蟒灯笼一般的眸中竖瞳紧紧盯着她,露出獠牙就要吞没她,最后视线定格,巨蟒的头颅慢慢变成司空梦那张阴翳沉静的面庞。
梦中的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容渐渐跟眼前这张魅惑妖娆的面容重合,她的视线渐渐聚焦,定在司空梦身上。
“轻雪姐姐,你真的没事?这么多年不见是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司空梦,咱们初一还在同一所学校呢。”
司空梦眨眨眼睛,唇角下唇,似乎是不满虞轻雪竟然这么快就将她忘了。
虞轻雪慢慢平复心情,她感觉浑身的血夜仿佛被冰水滤过一般,她端起酒杯抿一口掩饰自己的表情:“好……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司空梦露出跟老熟人碰面时欣喜的笑,语气轻快道:“我刚回来没两天,国内变化很大,我这次回来以后打算在国内长期发展了。”
“长期发展?”虞轻雪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声调有些尖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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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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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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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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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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