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秋定定的站在原地,手还维持在刚刚拿书的状态。
对上眼睛的那一刻,陆远秋几乎笃定了,许微乔的眼里盛满了恐惧。
他蹲下来,伸手去扳许微乔的肩,
“看我。”陆远秋语气带了慌。
许微乔发尾掩着半边脸,拼了命扭着不转过去,她胡乱揽了一摞资料准备站起来,可重心没稳住,她又跌了下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陆远秋说,脚又崴得疼。
许微乔狼狈的捂着脚踝。陆远秋想伸手,却怕看到那种分明的恐惧。
跟从前被他打得躺地上的那些人的眼神不同,这一次他不敢去看。
这种恐惧纯粹地埋在骨子里,不是一朝一夕就变成这样。
“许微乔!”陆远秋唤着许微乔,许微乔脸转过来费劲地给了个笑。
陆远秋一点也不想看,他转过身准备背她走,等他耐心耗差不多,许微乔的胳膊环过他的脖颈,有些抖,但揽得很紧。
动静闹挺大,不少学生朝着这儿探头探脑。
“怎么了呀?”
“不晓得哎,好像是摔了一下。”
“背着的是他女朋友吧,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哇你看她那双鞋。”
在陆远秋背上,许微乔脸埋在他的校服里,闷闷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想听你说这个。”
陆远秋偏过头,“我会吃人么你这么怕我?”
“不是。”许微乔脸埋在陆远秋校服里。
陆远秋把她往上提了提,语气佯自装着不在乎,
“骗子,到时候把你扔路边上。”
“真不是。”许微乔脸埋在陆远秋校服里,声音闷闷。
她手攥着他的前襟,陆远秋校服被揉得皱巴巴。
他低头看了一眼,十指纤长,绷得很紧。
“怕就别跟我呆一块。”陆远秋松了松手,要把她扔地上。
许微乔没动,还像只树袋熊挂他身上,搂紧他脖子。
陆远秋脖颈被卡了一下,
“操。”他低低骂了声,认命的又背起许微乔。
“你就是个老赖。”陆远秋走路上说。
许微乔没理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很久没碰到那种关心了,不讲理却笨拙得让人难过。
烦死了。
夏天的傍晚不算凉快,陆远秋背着许微乔,后背蒸出些潮潮的热。
“到了。”陆远秋把她放下来。
许微乔吸了下鼻子,是家便利店。
她眼眶红红的,陆远秋瞅着她那两只兔子眼,
“疼成这样?”他问。
许微乔没吭声,陆远秋进去拎了两袋牛奶出来,冰的。
陆远秋出来二话不说直接蹲下把牛奶按在她疼的脚踝上,冰凉的酥麻感一下子窜上天灵盖。
许微乔抽了口冷气。
“别怂。”陆远秋头也没抬,“娇气死了。”
“我怎么就娇气了。”许微乔无奈。
陆远秋没睬她,手抬了抬示意许微乔捂着,他又转头在包里翻出卷透明胶带,一下一下缠着给她固定好。
包好的“冰袋”有点丑。
许微乔
陆远秋抬头瞧了她一眼,“附近没药店先这么包一下,回去再拿湿毛巾敷。”
他站起来,手指在手机上直飞。
许微乔看见他好看的眉头皱着,
“怎么了?”她嗓子还有些哑,听上去闷闷的。
“等会车来接了。”
陆远秋叼起另外一袋牛奶,习惯性的把头发往后撩。
有些清冷的眉眼露出来,他半眯着眼看向远处街道。
天热,牛奶冰冰的喝着痛快,许微乔望着陆远秋的喉结一动一动,转眼一袋牛奶就进了垃圾桶。
远处来了辆车,迈巴赫齐柏林,停产很多年的车,许微乔有点诧异,车她对得上号,挂的车牌也是当年的北城牌子。
陆远秋抱着手臂,余光掠过她诧异的样子,
“老爷子的车,别说你忘了。”
他朝迈巴赫走过去。
车上下来个司机,见到陆远秋之后点点头。
司机过来准备扶许微乔上去,陆远秋站在斜前面不动声色的把司机隔开。
他看着许微乔扶着车门坐进去,转头上了副驾驶。
“回澜岸铭邸。”陆远秋说完,调开车载音响。
一首大悲咒蹦出来,陆远秋操了一声赶紧关掉。
“刘叔,我之前拿来的碟子呢?”他取出来碟子一看。
好家伙,金光闪闪的佛曲大全,很老年。
“还在后备箱。”司机开车目不斜视。
陆远秋无语,他看了眼后视镜,准备闭目养神。
许微乔躺在后座打量着车里内饰,除了换了皮套外同从前没什么差别,连车载香水都还是从前那股子檀香味。
熟悉的一切让人松弛下来,她迷迷糊糊地睡了。
陆远秋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看向后视镜,后座的许微乔睡得昏沉,可眉目间还是蹙了点黯淡情绪,孤零零蜷在后座上。
“阿远。”司机刚要出声,陆远秋止住了他,他调高了空调温度抬眼看向窗外,眼底情绪聚成片潭。
许微乔太反常。
八年性格再能变也不能变成这样,要是像刺猬似的扎手反而正常,谁还没点脾气,可她现在这样子陆远秋也不知道该怎么概括。
扎勉强算是扎的,只是刺也倒进了自己肉里。
“到了。”
车开到他们住的楼下,许微乔还没醒,他跟司机出来透气,司机言简意赅。
囫囵就一句许家没出事。
陆远秋听完感觉就是放屁,他爸有事不跟他说正常,怎么连老爷子也遮遮掩掩的。
许家既然没出事,那许微乔是怎么了,难不成这个年代还流行搞流放?wWW.ΧìǔΜЬ.CǒΜ
许微乔到家的时候小姨还没回来,门口堆了几箱子都写的她名字。许微乔先进屋找了个剪刀把脚踝上丑丑的包扎剪下来,撕开粘在一起的胶带,露出来的包装是海河的草莓牛奶。
小时候她在北城的时候最爱喝,去哪都得叼着一袋。
许微乔把袋子冲干净剪开,牛奶淌进碗里,喝一口不冰不凉,她鼻子有点酸。
很奇怪,在北城出了那事她都没哭,反而安城人生地不熟,让她情绪莫名流露。
仔细想想陆远秋没有并在名为恐惧的集合里,他只是不小心沾到了交集,但他也真的太坏,连买个牛奶都要杀人诛心。
许微乔点开微信,对着空白的对话框看半天。
陆远秋手机响了,他低头看,
“牛奶挺好喝的。”
没头没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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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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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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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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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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