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要走了,留什么念想?”吴芄芄反问道:“难道要我为你等到七老八十岁,到时候拿着这枚玉佩与你破镜重圆么?”
“刓成,你--别--别这么说。”祁赡无力又痛苦的回答道。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其实我们从未有过当初,”祁赡笑的凄凉,“你以为是我,可那根本不是我。”
“什么意思?”吴芄芄皱眉问道。
“你以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因此一来书院便青睐于我,可当时从黑风寨救出你的人根本不是我。我真正为你做过的事情只是让小虎儿喂了你一口水。”
“不是你?”吴芄芄失声唤出来,“不是你,那会是谁?”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从你那里见过这枚玉佩,因此怀疑你身份,后来就派人去查,甚至问到了祁家巷口那个卖凉糕的大叔,这才明白其中内情。”
“原来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早知道我上山的目的,可你什么都不说,”吴芄芄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祁赡,眼中沁出水意,“将我为难苦恼的丑态都看在眼中,把我耍的团团转,你很得意,是不是?”
“不,刓成,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是女儿身时,我心里有多高兴。”吴芄芄静默不言,听祁赡倾诉,也许这是她认识祁赡以来,最话多的一次。
“其实你对我有好感,我早就能够感觉出来,可我是祁家少主,父母对我寄予厚望,怎么可能容许我与一个男子有私情,故而一直犹豫,直到后来看到那枚玉佩,我才明白原来我们早有缘分。”祁赡本想将一切都隐瞒,可一想到他也许与吴芄芄这次见面就是永别,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
“后来命人去查,这才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将你从黑风寨救出来的人其实是唐文起,他救你出来后有事离开,将你留在树林里。我与小虎儿去潞安的铺子盘账,回来时碰巧遇上你,便让小虎儿喂了你一口水,并将玉佩赠与你。”
“原来是他?”吴芄芄心中真是百味陈杂,她低喃道:“怪不得,明明我有行李包袱,你却以为我身无分文,所以赠与我玉佩过活。我一直以为你能把我从山贼手里救出来,一定武功高强,谁想到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原来真正救我的人是他。”
“刓成,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娶范言玉?明明我并不喜欢她。”祁赡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问了一句,没等到吴芄芄的回答便兀自说道:“我娘病了很久,中土之内几乎所有的名医都寻遍了,没有一人能治好她。纵使我家再怎么家财万贯,即使富甲天下也救不回她的命。后来听说专门给皇上问诊的陈太医曾经治好过一个与我母亲病症差不多的人,几年前我和爹爹亲自去京城带着重礼登门拜访,却被他赶了出来,因为祁家不是官身,门第寒微。”琇書網
“从京城回来后,我就拜上了谷远书院,我在书院读书,担负着父亲改换门庭的期望,更担负着母亲的命,由不得我不谨慎。”祁赡说着言语间有歉意,“你来书院遭到诸多为难,其实以我祁家之势完全能为你做主,可我没有。”
“本以为母亲能再等几年,等我考上官身,谁知她今年病的越发厉害,刓成,她等不了了---”
“范言玉?她为你请到了陈御医?”吴芄芄猜到后面发生的事情。
祁赡点点头,“她打听清楚母亲的病症后,就写信到了京城,请贵妃娘娘将陈御医遣到谷远来为我母亲问症,至于她想要什么,你应该能猜得到。”
吴芄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一切她本该做到的,可她被蒙在鼓里,又或者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瞬间她失去了质问祁赡的勇气。
“陈御医终于来了,可我的母亲却没有熬过去,她死在了陈御医来的前一晚。”祁赡顿了顿,眨去眼中的泪,“那时候我突然觉得我是个傻子,到底在执着什么呢?明明只要娶一位千金贵女就能达到目的,就能救我的母亲,我偏偏要绕这么大的圈子,以至于现在让我悔恨终生。”
“你从来没说过,”吴芄芄扶着马车壁哭的泣不成声,“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更没有告诉你,我的父亲是大将军吴万达,若是你娶了我,你同样可以直上青云,同样可以救你的母亲。”
“怪不得,母亲初次见你,就说你一定出身不凡,平常人家养不出你这样的气度,原来你竟是威震八方的吴大将军之女。只明白你出身权贵,正因如此,我才不敢,不敢告诉你这些。我以前总憧憬着,我能够堂堂正正的去府上求亲,挺直腰杆,不用被人怀疑想要依赖女家。”
“为什么你非要这么执拗,你明明有建安之才,说不得将来还会入阁拜相,可你偏要执拗于一时,铸成今日之错。”
祁赡眼圈微红,面上却绽出春水笑容,“并不是我执拗,而是我不想让你将来后悔。你有更合适的良人。”
“从你上山开始,我就感觉到你与文起之间关系非比他人,你们两个在一起时,即使是斗嘴吵架,也让我有一种插不进去的感觉。”
“越到后面,我甚至开始心慌起来,我害怕他把你抢走,我千方百计的想把你们分开。后来知道他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的时候,我越发着急,这才贸然向你表明心迹。”
“我们?”
“他从一开始眼里心里就都是你,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已,刓成,只有在唐文起面前,才是真正的你该有的模样。”祁赡温和又怜惜的笑了笑,“我不该在你没看清楚自己内心的时候,就着急忙慌的给你表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吴芄芄被祁赡一番话说的泪都忘了流,她脑中乱成一团,呆愣愣的扒着车窗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祁赡为她示意了一下祁家的车队,“范姑娘在叫我了,她催我呢,我走了。”
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因着母亲的事情忙乱,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你要找的徐瑶之,已经找到了,她现在在岚祇李家女学做先生,若是有心,就请尹先生去那里找她吧。”
吴芄芄正想叫住他,就见他朝后挥了挥手,像是毫不留情一样步子迈的很大向祁家车队行去。他们之前见面时,雪已经停了,不知何时竟又飘洒起来,祁赡行走在雪中,即使身着孝服也不掩皎皎身姿,一如她初见时君子风华。
回去的路上,吴芄芄不知何故,倦急,便靠在马车里打起盹来,即使山路颠簸也没有把她唤醒。
直到一只冰凉刺骨的手贴上她的脸颊,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甚至小声尖叫了一声,却听的旁边有人低低笑了一声,吴芄芄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唐文起,你弄什么鬼?吓死我了。”
“谁让你睡的这么沉,在马车上都能睡的这么沉,不仅流口水还打呼噜呢。”说完,唐文起见吴芄芄信以为真,还真的伸手去摸嘴角,越发得意的笑了起来。
“唐文起,你别闹了,”吴芄芄见他狡黠得意的笑,越发气恼,狠狠的锤了他一下。
唐文起挨了打,这才正经起来,“祁赡走了?”
“你知道?”吴芄芄奇道。
唐文起扯扯嘴角,“老熊那嗓门,别说隔壁,隔十里都能听清楚。真不知道封灵秀看上他什么。”
“祁哥等到京城就和范言玉成亲。”吴芄芄说话时无意间转头,正对上唐文起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长长睫毛,不由想起祁赡说过的话。
“原来你当初苦苦找寻的绿衣女子竟然是我,”吴芄芄心中暗道:“可恨我这个傻子,当时就该醒过味来的。”
“你还记得你从黑风寨救出来的那个姑娘吗?”这么想着,吴芄芄便问了出来。
“记得啊,怎么了?”
“你当时是怎么救她出来的?”吴芄芄不由好奇的问道。
看着吴芄芄眨巴着的大眼睛,“当时我正好下山,就见那群山贼正将一个绿衣女子围在中间,我正想斥他们以多欺少的时候,那个绿衣姑娘就被打晕了,他们抢过她的包袱,又把她绑起来放在马上,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剪径的山贼,于是我大喝一声跳了出来---”
吴芄芄含笑听着唐文起如何吹嘘他以一敌多,将那些人打的落花流水,不妨问了一句,“那姑娘长相如何,美吗?”
唐文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那时候脸上脏兮兮的,我哪里看的出来,后来康先生就带我回去了,我也没机会再见她。”
“那你记挂她吗?想不想再见她?”吴芄芄又问道。
“记挂当然记挂了,我也想再见她。”唐文起老老实实答道。
“真的?”吴芄芄眼睛亮了亮。
“我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回到她家,你也知道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总是不安全的。”
“只有这个?”吴芄芄面上现出失望来。
“那还有什么?我和她萍水相逢,又不是亲朋,难不成还要请来家里供养吗?”唐文起无辜的问了一句,却被吴芄芄狠狠的敲了一下脑袋,“真是呆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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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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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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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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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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