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察觉出阿宁的不安,还不等范言玉迟疑,便先似爽朗慈祥的长辈一般调笑一句,“不怕,误不了什么的,你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松快一日也无妨的。”
范言玉脸红了红,也不再多言,顺势扶着唐夫人的手温顺的与她说笑。
阿宁面上的不安显露的越发明显,唐夫人余光瞥见她低垂脖颈,紧咬粉唇,心中越发怀疑起来,“阿宁,你怎么了?”她冷不丁朝范言玉身后问道,惹得范言玉也疑惑的向她看去。
阿宁惊慌的眨了眨眼睛,强笑一声,“多谢夫人关心,奴婢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困顿。”
唐夫人闻言心疼又同情的握住范言玉的手道:“瞧你丫鬟这困顿样子,你这主子肯定得不了闲,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想必你这几日也都休息不好。”
“夫人言重,侍奉长辈本是言玉之责,不敢言累。”范言玉轻柔笑道。
唐夫人却发作起泼辣劲来,“我可不管她,你今晚就留在山上,不许回去伺候她了,好好的千金小姐,连个饱觉都睡不成。”
范言玉闻言又好笑又无奈,只当唐夫人心疼她,再加上她见吴刓成从马上坠下因此昏迷不醒,有心知晓后续,便应了下来,唐夫人笑呵呵的叫好,却见阿宁神色越发不安起来,这让她多少心里有了谱。
唐夫人为了留住范言玉,真是搜肠索肚找出许多话题来聊,又命丫鬟取出自己珍藏的首饰衣物,一面给范言玉打扮,一面等候唐文起过来。
谁知等到黄昏也不见唐文起人影,唐夫人无奈,只好命下边人摆饭上来,拉范言玉一起用饭,“家里厨房炒菜的功夫不怎么样,但是卤味却是一等一的好,家里老的小的都爱吃的很,你也尝尝。”唐夫人说着挟起卤鸭掌正要朝范言玉碗中放,却听得门外丫鬟惊讶的唤了一声,“二公子,您?”
唐夫人心中有事,听得唐文起过来,手一抖鸭掌吧嗒掉在桌上,“夫人,您怎么了?”范言玉疑惑的问道。
“范姑娘,唐文起求见。”唐文起站在院中扬声道。
范言玉一时摸不着头脑,唐文起不是满书院找害吴芄芄的人么,怎么竟来找她,她正要扶着阿宁起身,却忽觉阿宁身子抖个不停,“大姑娘,救我。”阿宁细弱的声音里有着颤抖。
“救你?你怎么?难道---”范言玉升腾起一种预感,“唐文起求见,范姑娘。”唐文起的声音仿佛响在她耳边。
“大姑娘,奴婢也是为了您,”阿宁轻声哀求道:“救我。”
范言玉再回头看面现歉意的唐夫人,突然明白过来,“好啊,原来真是会无好会,宴无好宴。”
“范姑娘,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若是与范姑娘无关---我--”唐夫人的话还未说完,范言玉已站了起来,“走,阿宁,你做了什么,做主子的认下便是了。”
阿宁挪着小步胆怯的跟在范言玉身后来到院中,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唐夫人的小院里齐刷刷站了五六个举着火把的年轻男子,都着谷远书院的儒服,唐文起站在他们中间,火光明暗照着他面容越发坚毅如铁,“范姑娘,得罪了。”他冷着声音抱拳道。
范言玉见他面上毫无歉意,也冷笑一声,“唐公子好大的阵仗,这是要干什么,要将本姑娘抓去坐牢吗?”
“范姑娘千金贵体,唐文起不敢冒犯,只是那丫鬟,阴险狠毒,阴谋害人,害的内舍学子吴刓成坠马受伤,昏迷不醒,今日我必须把她带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阿宁做的?”
“想必范姑娘对逐日草不会不熟悉吧?”
范言玉瞳孔一缩,“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范姑娘不知道也无妨,”陈岚朗声笑道:“你只需知道是你身边的阿宁姑娘与书院叛徒鄂飞勾结,阿宁姑娘献出逐日草,并故布疑阵,鄂飞趁冬猎比试马厩人来人往,给阿黄喂下逐日草,这才让吴刓成险些在校场丧命。”
“鄂飞?既然是鄂飞下毒,你们怎么不去抓他?反而来找我?”范言玉看了一眼面露绝望的阿宁,蹙眉道。
陈岚想起刚查出真相时,鄂飞被唐文起踢断肋骨,又打的半死不活,都觉得不忍心看。
“废什么话,把她交出来吧。”唐文起像是在隐忍情绪一般沉声说道。
阿宁紧紧挨住范言玉,“姑娘救我,救我。”
“若是我说不呢?”范言玉杏眼像是要淬了毒一般,恶狠狠的瞪着唐文起。
“那可就对不起了,明日一大早,知府范家纵奴毒杀士人的消息就会传到京城。”陈岚晃了晃手里的火把,阴笑着道。
“老殷,把这恶女给我绑起来带走。”唐文起见范言玉眼中闪过动摇,立刻命令老殷道。
老殷应声,就要上前动手,阿宁尖叫一声,“大姑娘救我,我也是为了您啊。”
范言玉见阿宁如惊弓之鸟一样恐惧的向她求救,原本娇俏的脸上沾染泪痕斑斑,不由心软了软,朝唐文起喝道:“慢着,谁给你的狗胆,敢动本姑娘的人,难道不惧我傅家和范家两门么?”
“若是任由你们权贵肆虐,士人却夹着尾巴做人,那才真正是羞于苟活于世呢。”唐文起勾唇冷笑道:“老殷,带走。”
“唐文起,吴刓成他还不是没有---阿宁--”范言玉的口气软了下来,可唐文起丝毫不为所动,转身大跨步的离去,头也没有回。
老殷和几个家丁正要将阿宁捆起来带走,阿宁却突然眼睛放出光来,她挣扎着喊了一句,“吴刓成她是---”
“把她嘴堵上。”赶在阿宁那个“女”字喊出来之前,陈岚已抢先令老殷先扯了一团破布将阿宁的嘴堵个严实。
“阿宁姑娘,我若是你,绝不会这么傻的说足以被割掉舌头的诛心话,要知道惹恼了咱们,你可是连好死都不能了。”陈岚阴森森的附在挣扎着想要摆脱钳制的阿宁耳边说道。
阿宁一下子脊梁骨发寒,吓得不敢再言语,任由唐府家丁将她拖出去。
唐夫人的小院又恢复宁静之后,范言玉像是被抽去力气一样浑身发软,“范姑娘,夫人吩咐我送您回房。”门帘掀起,一个温柔可亲,年纪稍长的丫鬟出来扶着范言玉胳膊轻声道。
范言玉顿了顿,想转身进屋,却被这丫鬟拦住,“姑娘,夜深了,您还是回房歇息吧,我们夫人说了,二公子自小就很有主意,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说不上话的。”
范言玉心冷了半截,“唐夫人可真是慈母。”
“我们夫人自然疼爱二公子,可也管教严格,若是教养不好,跑到别人家里搅奉搅雨,让一大家子都不得安宁,她老脸可就丢光了。”丫鬟依旧是轻言细语,可说出的话却像一记巴掌狠狠甩在范言玉脸上。
范言玉猛地甩开丫鬟的手,“不劳姐姐相送,我自己走吧,还想去瞧瞧我叔公,也不知他老人家这时节歇下没有。”
丫鬟目送范言玉身影渐渐走远,这才进屋,“夫人,范姑娘已经走了。”
“走了就好,她求我也没用啊,”唐夫人悠悠叹了一句,“知府大老爷家的千金偏偏鬼迷心窍跑到咱书院里来找男人,还未过门就先矮了别人一截,现在又因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使坏心眼子。”
“可范家毕竟---还有鄂家,听说二公子竟将鄂公子的肋骨都踢断了,就怕范家---”丫鬟迟疑道。xǐυmь.℃òm
“怕什么,文起迟早是要回京城的,岂能让他一味小家子气怕事,须得拿出气魄来。”唐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听老殷说文起今日果决明断,很好,很好。”
这厢范言玉却靠在月镜先生的的膝头哀哀哭求,“叔公,求您救救阿宁吧。”
月镜先生扶着范言玉肩膀,只冷静的问道:“玉儿,你先告诉我,阿宁到底有没有做那样的事情?”
范言玉对上月镜先生像是阅尽世事,洞察一切的眼神,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毒药是鄂飞--下的。”
月镜先生长叹一声,“玉儿,叔公应山长之邀来书院讲学,却没有屈尊降贵的意思,你叫我如何有脸张口求人放过阿宁?”
“既然她做下这样的事情,那么就算进了官府也算罪有应得,你就别为她求情了。”月镜先生说完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老实告诉我,你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对不对?”
范言玉眼神有一瞬的慌乱,“怎么会呢,我根本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的人。”她立刻扬高了声音说道。
“那就好,再等几日,等吴刓成醒来,咱们就回太原府罢。”
“回太原府?叔公不是还要讲学么?”
月镜先生严厉的看了她一眼,“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你也和我一起回去,若是那祁赡真有意,自然会上门求亲。”
范言玉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心事一下子赤裸裸被摆在眼前,如何让她不羞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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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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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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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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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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