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公主,公主身边的婢女也有这个味道。”姜涣说道。“一时间还不能确定就是公主杀人,但是一定和他们有关。”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人岂不是等同于像大昭开战吗?”
当初为了双方利益着想,大金主和派的沙克提议国主和大昭议和,更是派出的公主前来贺寿,在大昭杀人,岂不是违反了他们最初的目的。
“连公主都能冒充,说是来议和我都不信!”姜涣说道。“这个使节团肯定有问题。”
“那你打算怎么办?”莫玟说道。“这个期间还是小心为妙。”
“可轻可重,只要他们不乱来,我就不动手。敢乱来就宰了。”姜涣心里有分寸,“皇上不愿动兵戈,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查清真相。今夜我要去抓鬼,去吗?”
“又抓?大金使节团总是频频前往乔仙亭,那里确实很可疑。”莫玟想起那一晚的乔仙,心里忍不住发毛。姜涣也不勉强了,自己单刀赴宴。
是夜,他朝管木齐调了二十来人前往乔仙亭,姜涣易容成一个普通的书生,背着书箱,夜宿在乔仙亭中,而靖西卫被姜涣安排在乔仙亭附近。
入夜后,四野秋风乍起,姜涣拨亮了火堆,一边烤着冷馒头,一边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书。
月上枝头,夜莺的叫声在树林之中回荡,姜涣和衣而睡,跟前的火光逐渐熄灭。
斗转星移,姣白的月光悄然下了枝头,躲进了乌云里,茂密的树丛了传来了一阵窸窣声,万籁俱寂的长夜,一个声音正朝这里走来。
那神出鬼没的乔仙忍不住出来会一会他这老实人了。
声音传到了石板上,先是小心翼翼跑到了姜涣身旁,轻轻地喊了几声,见姜涣睡得睡得正酣,摸向了他的衣襟,顺走了一带钱,而后打开了书箱,埋头翻检一番,搜出了一个白包袱,里头是没吃完的白馒头。
那人眼睛一亮,显然是许久没吃过东西了,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个大白馒头,末了,还卷起一件衣裳,满载而归。
刚迈出了亭子一步,姜涣突然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背影,“兄台是哪一条道上的,偷东西都偷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那人脚步一顿,缓缓地转过身来,云海推开,姣白的月光透过树叶的隙罅落在那人的脸上,却瞧得不全那人的模样,只瞧见那人眼眸露出一丝寒光,犹如黑夜里孤勇的独狼。
“要么把钱留下,馒头你拿走,要么把命留下。”姜涣撑着膝盖坐起,走到亭子的石柱旁,“选一个吧!”
那人将东西放下,一个箭步冲到冲到姜涣面前,袖子五指成拳,朝姜涣的脸上打去。
姜涣抬手挡下了拳头,握着他的手腕朝自己一带,抬膝一撞,那人干呕一声,吐出了少许秽物。
紧接着,姜涣在那人脖子上一切,一套动作如行云流云般,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便昏过去了。
“一个女孩家家的,一言不合就动手。”姜涣那人放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方才一交手便知道这家伙是女的。饶是这样姜涣下手也不轻,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
月下枝头,天蒙蒙亮,东方泛起了月牙白,空等了一晚,结果却等来一个女人,看来这乔仙与我无缘,接连两次都没有瞧见她老人家的身影,不会出门远游了吧!
夜色逐渐消散,山坳里头的靖西卫和蛇虫奋战了一宿,什么都没有发现,也不知哪一位怎么样了。
天光大亮,东方漂浮着几朵漂亮的赤金色的流云。姜涣郁闷地蹲在亭子里,等了一宿也没瞧见什么乔仙,他就这么不招鬼神待见吗?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将莫玟带来。
郭参将带人赶来,姜涣安然无恙地蹲在亭子旁,一旁还有横躺着一个人,莫不是抓到了!
郭参将欣喜道:“姜大人,你抓到了?”
“抓到个屁!”姜涣挠了挠脖子,“连个鬼影都没有瞧见,倒是抓到了一个女贼。”
郭参将望向地上昏睡的女贼,“带回刑部?”
姜涣回头瞧了女贼一眼,这一看倒是瞧出了一丝不对劲,这女贼眉目深邃,不像是中原人,脸上和身上沾满了污泥,想来是在山间呆了许久。不是城里的乞丐,就是附近村落的人。
“先绑着,再将她弄醒!”
靖西卫一一照做,一捧冷水泼面,女贼猛然惊醒过来,睁眼环视了一圈亭子里的陌生人,身上穿着铠甲,气度不凡,不是她平日里看见的村民,更不是书生和旅人。
她手脚被绑,也跑不了,向后缩了几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兽,警惕地打量每一个人。最后警惕的目光落在了中间那人身上,是一张中原男子的脸庞。还不等姜涣问话那女贼就率先坦白道:“我饿了,来偷东西吃。”
“北疆人!”姜涣听出了女贼的口音,“怎么到这里来了。”
女贼直视着姜涣:“跟着南下的商队到京城,他们将我扔在了这里,自己走了。”
她夹带着北疆的口音,大昭官话说得很流利。
姜涣又问:“为什么扔下你?”
女贼没有料到姜涣会问得这么详细,略带委屈道:“他们说我偷东西,就将我扔在了这里。”
姜涣:“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女贼眼睛一转,“小漫,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才和人南下做事。”
小漫不是她的名字,只不过用来哄骗眼前这个人而已,而姜涣也看出了女贼的用意,但是不戳破。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姜涣翘起了二郎腿,手肘搁在腿上,身体微微向前,“可有见到什么人?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有一段时间了,每日来往的人很多。”小漫眼神澄明,如同阳光下的的琉璃一般,里头却充满了戒备,姜涣又问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有恶鬼的亭子,”小漫说道。“听附近村民说的。”
姜涣眼神一凛,“那你有见到恶鬼吗?这里一连死了好几个人,你不怕它们夜半来要你的命!”
“杀他们的人不是我。”小漫道。
“杀他们的不是你,那是谁?”
小漫撇过头,“我不知道。”
小漫虽身份可疑,也是大致回答出来,靖西卫队正瞧不出什么端倪,而姜涣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她,一按膝盖站起身来,“带走!”
小漫惊慌失色,躲避左右的靖西卫,嘴里大喊道:“为什么抓我!”
“你偷了我们大人的东西了。”
“还给你就是了,”小漫甩开一人的手,“放开我!”
小漫毫不留情地张嘴咬了身旁的靖西卫一口,那名靖西卫倒吸了一口气,捏着她的嘴巴,高高举起巴掌,想要给这女贼一点颜色瞧瞧,却又担忧地看了一眼跟前的姜涣。
姜涣背后似有眼睛,道“嫌她吵就堵她的嘴,再不老实,就打一顿!”
小漫收声,不敢再挣扎,眼前这个人总给他一股野生猛虎般危险感。
“姜大人?”郭参将不解问道。“那个小漫有什么问题吗?”
姜涣漫不经心走在跟前,刺眼的朝阳落在他俊逸的脸庞上,“你注意到没有,她说话喜欢盯着人的眼睛。”
郭参将回头看了一眼小漫,脑子里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好像确实如此。“这有什么问题吗?”
姜涣:“郭参将和人交谈时会直视对方的眼睛吗?”
郭参将和姜涣对视一眼立即撇过头去,这举止孟浪,还会给人带来误解,那小漫一直盯着人,那直勾勾的眼神,就像山里的豺狼盯着猎物一般。
“这小漫不简单,先带回去,仔细审问。”姜涣回头看了一眼乔仙亭,接连两次都没遇上,难不成莫玟和乔仙有缘。
朝阳东升,璀璨的金光落在威武的城门前,姜涣一行人回到了城中,郭参将带女贼回刑部,姜涣拐道去了面馆,卸下了一张面具。
“大金使节馆怎么样?”姜涣端起了茶壶,就着茶嘴,豪饮了一壶茶,老板上了一碗素面,一碟快炒羊肉,一盘小炒山菌,几个烧饼。
“白日在乔仙亭附近走走,出城去了一次大湾村,但是没进去。入暮前就回来了。昨晚安静,几个使节去花楼里喝酒,卯时才会使节馆。”
姜涣撕开烧饼,咬了一口,“能否找一个会胡语的人,潜伏大金使节馆内做眼线。”
老刘面露难色,“他们戒备心很高,而且衣食俱不要旁人插手。”
“那处理杂秽呢?”姜涣给了一个方向。老刘点了点头,明白了。
姜涣吃了一口素面,道:“崔岚找到了吗?”
崔岚乃是顺帝在位时户部尚书,受到了官场的排挤,而辞官回乡了,此人博学广视,是赵誉新政一大推动力。
“已经找到了,只不过不肯来。”老板说道。“该说的都说了,恐怕邀请皇上出面了。”
“这事包在我的身上!”
姜涣吃完朝食,便回御史台处理今日的事务了。
刑部。
王恺隔着木栏打量着郭参将押解回来的人,“这是乔仙?”
和想象之中那惊世容颜相差甚远。
郭参将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王恺听完后也倍感疑惑,许怀宪死后,他们也曾派人搜山,可是并未瞧见这个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一直在乔仙亭附近?”
小漫道:“小漫,白日待在附近,晚上偶尔去乔仙亭里偷东西。我只偷了一个馒头,赔给你们,放我出去。”
王恺撑在了门栏上,“八月十六,可有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家公子,或者是一个书生?”
“每日来往的行人很多,不记得了。我不知那一晚具体是那一日。”小漫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王恺,“我赔钱,放我出去!”
“那你就别想了。”王恺也开始怀疑这个女子的身份了,恐怕‘小漫’还不是她的真名。
小漫眼睛一转,她必须出去,不能在这里待着。于是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你必须放我出去!”
王恺:“什么秘密!”
“你先答应我我才能说。”小漫像个精明的生意人,时时刻刻以自己的利益为主,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到实处。
可是和精明圆滑的王恺相比起来,还是大巫见小巫!“我怎么知道你的这个秘密足够让我放你出去呢?”
“乔仙。”小漫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你们再找她,我知道她。”
“你知道什么,不想受皮肉苦就直说。”
小漫:“答应我的条件。”
王恺:“我若不答应呢?你就只能待在这里,连一口水都没有!”
小漫紧紧地抓着木栏,大昭人真是狡猾!
王恺:“你乖乖地告诉我,我给你一顿好吃的,你不说,我也给你一顿好的,就要看你的皮肉吃不吃得消了!”m.xiumb.com
小漫背过身去,瞪着黑黝黝的牢房,无声地发泄自己的怒气。
王恺拂袖而去,这丫头嘴硬,饿她几顿,看她说不说,再不说没关系,姜涣手底下的法子多,还怕你不说吗?
刚出大牢,迎面走来一个小吏,在王恺面前站定拱手道:“王大人,小人去常浩的家乡将人请来了,可是据他们说,孙五郎杀的那个人不是常浩!”
常浩家中乃是富甲一方的大户,自幼锦衣玉食,人生得清秀俊雅,常浩的家中父老听闻家中长子在外头遇害,当即昏了过去,派了他的管家前来认尸。不料,到停尸房一瞧,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家少爷!
王恺惊愕道:“那个管家呢?”
“还在停尸房!”
“随我去!”
二人火速赶到停尸房外头,门口蹲坐一个中年案子,留着几缕山羊胡,身穿一件天青色的长袍,好奇地看着刑部的官吏。一见身穿官府的王恺,收敛几分好奇的眼神。
“大人,就是他!”
老者立即上前拱手道:“徐州常崆,参见大人。”
王恺:“你说里头那个人不是你们家少爷!”
常崆老实回答:“是,虽说衣着和文书是我家少爷,可是确实不是。我家少爷上京时身旁还跟着一位书童,而他也不是书童。”
王恺又问道:“你可有收到你家公子的家书?”
常崆摇了摇头道:“若不是官爷来报,我们还不知道我家少爷出事了!”
死者若是常浩,书童发现自己少爷不见了,一定会报官寻找,可是他们并未收到有人报案。死者不是常浩,那会是谁呢?常浩又去何处了?
“这几日你在京城安顿下来,不可离京!”王恺转头朝身旁的小吏道:“你去打听一下,从徐州到京城这一段路上可有人报官寻人的。”
王恺吩咐完,便急忙朝大理寺而去。
莫玟正好处理完公务,送走了中书舍人,王恺踩着后脚便进来了,“莫大人,方才常浩的家里来人认尸,死者不是常浩!”
王恺将方才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莫玟惊骇不已,继而又陷入了沉思,“死者不是常浩是谁呢?他冒充常浩又是为了什么呢?常浩又何处了?那一块沾有公主香味的碎布又是怎么到王嘉手里的?”
迷雾重重,真相若即若离,何时能够柳暗花明,水落石出呢?
“那个叫小漫的女贼我也觉得十分可疑!”王恺说道。“她肯定知道什么,可是太狡猾了,脾气太硬了,熬她几天看她说不说!”
“再去一趟停尸房。”莫玟拿起了官帽,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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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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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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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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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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