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这个闺女不是顾池西亲生的,所以养成这样也不全怪你,是因为从小缺少父爱吧。”方小婕道,“我家里那位虽然没大出息,可带孩子还是挺有一手的,我们珊珊小时候都是她爸爸在带。”
汪小京苦笑,“如果不是因为顾池西,现在我们本来应该是一家三口跟你们家一样幸福的。”
方小婕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顾池西破坏了你的家庭?那你还嫁给他?”
汪小京点头,“傻吧,我也觉得傻。当初我太小,想的就是要怎么才能报复他。既然他害的我最爱的人进了监狱,害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爸爸,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嫁给他,让他给我的孩子当爸爸,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娶心爱的女人进门。”
方小婕听得有些糊涂,“那你这不是害他,分明是害了你自己跟你孩子啊!你看看现在顾池西不是照样跟你离了婚活的挺好的,倒是你,连个闺女都养成那样。”
汪小京自嘲的笑笑,“是啊,我一个人在外面辛苦工作,拼了命想要打败他,可结果还是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方小婕还是迷糊,“不对啊,既然你这样恨他,他没道理跟你结婚吧?你俩到底是怎么结的婚啊?孩子都不是他的,他干嘛要戴这个绿帽子。”
汪小京叹口气,“因为顾池西是个自诩守信用的伪君子。他答应了我爸要照顾我们母女,所以我说要结婚,他什么都没说便跟我领了证。”
方小婕愈加觉得事情很复杂了,“那你爸是怎么想的,干嘛把你们母女托付给他?”
汪小京沉默了,冷风拂过,她打了个哆嗦,“因为我爸临终前,已经找不到别的人可以照顾我了。”说完又冷笑一声,“这就是顾池西最厉害的地方,都是他害的我家破人亡,结果还落得个照顾我们汪家遗孤的美名。”
方小婕看她那一脸的苦大仇深,觉得自己这个身份好像也不方便问太多,可又觉得好奇。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方小婕大惊,“你姓汪?”
汪小京笑笑,“对,我姓汪。汪正敏是我爸。”
方小婕定格了足足三秒,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再说些什么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汪小京见她一脸受惊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些年她这种表情见得还少么。
没有再说什么,汪小京只是笑了一下,便转身走出了露台。方小婕看着那个离去的瘦小背影,又打个激灵。
方小婕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a城人,就算再不关注新闻,汪正敏这个名字也还是知道的。而且绝对是印象深刻。这个当年在a城说一不二的大人物,风头绝对不亚于如今的孟锡明。方小婕记忆里,那时候几乎每天晚上打开电视,a城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里都有这个人的身影。方小婕在卫校毕业那年的文艺汇演,还曾经邀请过这位汪书记来观看表演。当时方小婕是领舞,还下台给汪书记送过花。
可惜后来,没过几年就出了一件大事件,然后这位汪书记就一下子从万人敬仰的大领导变成了贪污腐败的典型。最严重的那阵子a城新闻里依旧每天能看到他的身影,因为电视台专门做了一个专题节目揭露他的腐败罪行。
再后来,就听说这位汪书记被抄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汪正敏自己也在被收押一个月之后因为心脏病突发而身亡。当然,这是官方消息,小道消息则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有的人传的是他是畏罪自杀,不过也有人说这人知道太多上头的秘密被灭口了。
时间一晃过了二十年,当年大热的新闻现如今也鲜少再有人提起了。如果不是汪小京今天提到了自己是汪正敏的女儿,估计方小婕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她曾经给这位大人物献过花的陈年往事。
一时间太多回忆涌上来,方小婕觉得自己有些消化不了了,情绪一激动便打给了丛志军,电话接通的第一句话就是,“老丛,顾池西以前是汪正敏的女婿!”
丛志军听了方小婕一番颠三倒四的话之后,也是大惊。汪正敏被打落马那年,丛志军是刚进机关的小同志,跟老蔡一起给领导抄文件。那时候还是用包尖钢笔蘸蓝黑色钢笔水在印着红头的文件纸上写字。而负责校验他们写的稿子的上司,就是孟锡明。
如果不是汪正敏下台拉了一大帮人下水,孟锡明也不可能升的那么快。而老蔡就是那时候紧跟孟锡明的脚步才升到了现在的位置,与丛志军慢慢拉开了距离。
“老丛,你说咱们要不要问问顾池西啊,我怎么现在觉得这么不安心呢。”方小婕道。
丛志军皱起眉,“这都是二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咱们要怎么问。”
“可是,我今天跟汪小京说完话,总觉得她也不像是在说谎啊。万一真是顾池西把汪书记搞下台的......”方小婕越说语气越弱。
丛志军道:“你别胡思乱想,二十年前顾池西也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哪能有那么大本事。这样吧,这周末他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我问问他,你还是别把这些跟珊珊说了,省的孩子跟着不安心。”
汪小京独自回了病房,躺在床上,盖了被子,闭上眼睛,安静的像一座雕像。
其实她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但是她却不想出院。她特别告诉秘书,这些天她需要静养,谢绝任何探望。因为她谁都不想见,包括顾琳琳。m.xiumb.com
她的车在那个工地守了三天,终于等到了郑屏东这批犯人出来做工。她给了那几个狱警每人三万,就是为了能在车里见上他一面。虽然还有最后的两个月,可她却连一天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在那面高墙里面待了二十年,也拒绝了她二十年的探视。
她知道他是恨他,所以她才需要解释。她用了各种能用的手段,想要让他知道,她嫁给顾池西不是抛弃他,而恰恰是为了救他。
终于见到郑屏东那一刻,汪小京甚至觉得天旋地转。
这个男人,头发短的几乎看不见,可远远看过去却仍是满头花白颜色。他的眉毛低顺,眼睛里的目光如同死水,毫无波澜,皮肤被晒的又黑又糙,连走路姿势都那么机械化。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汪小京就泪眼模糊了。这个男人,她等了二十年,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甚至不知道该开口第一句话说什么。
二十年的监狱生活足以把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磨砺成呆板冷漠的犯人。他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两个人足足对视了半分钟,他才终于说了一句话,却是“你走吧。”
在那之后汪小京就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她甚至连那帮犯人究竟是怎么扑上来怎么打伤狱警的都不知道,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听到司机拼命对她喊,“汪总快跑!”
她回头,发现郑屏东已经被打倒在地上,便奋不顾身的跑了过去。
病房的门被推开,是汪小京的秘书,汪小京唯一允许来这间病房的人。“汪总,已经确定了郑屏东的伤势不重,现在已经恢复了清醒。前天顾总跟他见了一面。”
汪小京睁开眼睛,“顾池西见了他?”
秘书道:“是,不过是私人会面,所以也不能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汪小京叹口气,又问:“案子呢?”
秘书道:“顾总和郑屏东见面之后跟陈局长吃了一顿饭,貌似不会被加刑,应该可以按时出狱。”
汪小京冷笑,“他倒是来当好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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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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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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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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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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