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晓情的语气有点激动,“我们村有条小瀑布,小时候经常来这边洗澡,底下就是个水潭,离水潭不远就是山和农田,翻过那座不高的山,就是回村的路。”
“还记得下去的路吗?”
顾晓情闻言沉默一瞬,随后语气明显低落下来,“我就记得瀑布边上的石头很光滑,除了一些野竹子可以抓,没其他东西支撑。”
而很显然,那些野山竹根本支撑不了成年人的体重。
所以,靠这一点下山是不可能的。
但靳以尧没急于跟着失望,思忖半晌后问:“瀑布高吗?”
也就是因为靳以尧在,所以顾晓情哪怕冷得厉害,又看不到路,却也没那么怕和慌张,仔细的回想小时候。
小孩的记忆里,什么比例都经过放大。
“四五层楼左右。”她最终确定下来说。
“我们去看看。”
瀑布在顾啸尚带他们去的方向,顾晓情灵光一闪想起儿时记忆,然而,瀑布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所以,他带他们往这边走是为了什么?
不过顾啸尚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她现在该去想的,顾晓情说:“来,这边。”
时过境迁,山崖经过这么多年肯定有变化,何况她以前来游玩都是夏季,现在冬天,岩崖峭壁肯定更加光滑。
直接下去都难,何况他们现在没有照明,摸索着走路更艰难。
而且,行走的时候会带动许多声响。
黑暗和声响,这两样是最容易煽动人情绪,怂恿人瞎想的东西。
顾晓情觉得冷,因为太冷了,以至于脚上的痛都轻了不少。
靳以尧一直握着她的手,原先还好,此时却也感觉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脚伤到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过下来,的确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当机立断道:“先休息,等天亮了再说。”
“不。”顾晓情抬头看了眼虚无的树林上方。
因为没有足够的光线,只能隐约看到各种树影扭曲怪诞的轮廓。
她收回视线,“我没受伤,继续走。”
假想顾啸尚是抱着灭口的目的推她下来,说不定,还会找下来补刀!
哪怕只是个猜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然还没想到顾啸尚杀她和靳以尧的理由,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无缘无故的恨。
在顾晓情坚持下,两人继续走。
森林里黑漆的道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一阵冬风穿越树梢,发出奇怪尖利的声音。
顾晓情回握着靳以尧的力量越来越大,同时压下所有恐惧,加快了脚步。
畏畏缩缩会吓到自己,索性扶住树木就大步流星的走。
可是,看不到头的林子,和不断流失的体温……
本来都已经有些绝望了,顾晓情却突然站住了脚步,侧耳听。
远处有“哗哗”的水声。
“你听到了?”她怕是自己听错了,问他。
靳以尧低声答:“嗯。”
到了!!
顾晓情欣喜一瞬,瞬间就像是被霜打焉的茄子,因为她忘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我们到了,但是怎么下去?”
她受伤了,靳以尧肯定也受伤了,晚上能见度太低,冬天温度也太低,悬崖峭壁又那么光滑……
靳以尧让她带来看看,可两人也根本不可能从这条路上下去!不过是白费功夫!
靳以尧额头冷汗直下,此时不动声色的压下深呼吸,道:“会游泳吗?”
“你的意思是?”顾晓情转头,继而不敢置信的提高音量,“不行!”
大冬天的抹黑跳瀑布,找死也别这样好吗?!
“赌一把吧。”
靳以尧一手和她紧握,另一只手始终捏着草把没松开,他说:“你应该能给我带来好运。”
“你疯了!”
这是好运不好运的事吗?
顾晓情完全没考虑过这办法,“真要那么做,还不如在这里,等天亮再找路!”
一阵安静,没人回答。
“靳以尧?”顾晓情收紧了手指,虽然两人手握着手,但天色昏黑,她连靳以尧的轮廓都看不太清。
还是久久没听到回应,她心里顿时一阵惊慌,用另一只手去摸他,“靳以尧?!”
就在那一刻,靳以尧突然抱住她!
“我没事……”
他的声音低哑,顾晓情身子僵住,因为心怀恐惧,浑身都还在颤抖。
他把风和寒冷都挡住了,只剩下温热的怀抱。
顾晓情真的想打他,谁让他好端端的吓唬自己。
而靳以尧低头,贴着她脖颈处呼吸,一口一口的呼吸,在黑暗中明显而格外粗沉。
“靳以尧……”
顾晓情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动了动喉咙,只觉得干哑的厉害,让她有点想哭,声音都发颤了,“怎么办,伤的很重吗?”
“没。”
靳以尧的额头紧贴着她的脖颈,光滑温热的皮肤带来熟悉的馨香和触感,他哑着声音说:“只是可能要死了。”
“胡说!”顾晓情急得大叫!眼泪瞬间涌出,她用力回抱住他,双手不断搓着他的背,“别胡说,你,你不会……”
靳以尧不阻止,只靠着她,沉重的呼吸。
听到她哭腔太重了,才艰涩着道:“能原谅我吗?”
顾晓情抓住他哭,听到这突兀的话题,眼泪顿住。
“呐,你原谅我。晓情,只要你原谅我我就不死了。”靳以尧还是压着她的肩,说这话的时候,却带着低低的笑。
顾晓情:“……”
耍她?!
这时候还耍她吗?!
她恼羞成怒,但也没把人推开,“靳以尧!你不想冻成人形冰棍的话老实点行吗!”
靳以尧:“……”
顾晓情抿唇,粗鲁的擦掉眼泪,“我不准你有事。”
她知道,他肯定是受伤了,但能开玩笑……就说明,还撑得住吧?
顾晓情又想哭了,紧紧扣着他宽大的手,极力忍下情绪,“我们去试试,如果要跳,我会抱着你。”
靳以尧闻言终于是笑了,“好吧,你抱着我。”
“嗯。”顾晓情挣着脱掉身上的外套给他,“你穿上。”
尽管大晚上的跳崖,和在这么冷的天气待山上一夜,或者靠双腿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山一样不靠谱靠谱。
“哗哗哗”的巨大水声越来越近。
瀑布越高,下坠的水的冲击力越大,底下往往能形成深潭,人跳下去一般不会受伤。
所以,这并不是不可行性。
问题是未知因素太多,不知道具体高度和水潭深浅,屏息的时间关乎生命。而低温的水,会让人四肢发麻,精神涣散,落水后不能迅速反应过来……
顾晓情心跳的非常快,但还是拉着靳以尧道:“我们上去。”
走到瀑布上游,从那上面往下跳才是安全的。
然而她的心跳实在太快,靳以尧都听到了,他问:“怕吗?”
“废话!”顾晓情差点炸毛,只是劳动了一下午,又受了伤早没多少精神,靳以尧状态还不好,她只咬牙忍住泪意,“不怕。”
有些事,不是怕就能不去做的。
怕,恐惧就占了上风。
不怕,才有战胜恐惧的可能。
顾晓情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他要救她,明明知道她掉下来这一侧是崖壁,明明他和她的生命价值……根本不是同档位。
可她不想问。
她怕得到一些会,让自己动摇、让自己彻底沦为一个为了感情而无限退让的可怜人。
等爬上顶端,顾晓情的呼吸已经有些不稳了,寒风吞噬人的体温的同时也吞噬人的意志力。
那湍急的瀑布流水,“轰轰”声更像是隐隐的天雷。
“下雨了。”靳以尧说。
“那不是雨,水溅起来的水雾。”顾晓情深呼吸一口气,纠正完后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站直,“老实告诉我,哪里受伤了?”xiumb.com
靳以尧的声音带着轻轻的笑,“你要安慰安慰吗?我浑身都痛……”
全身粉碎性骨折啊!还全是都痛。
顾晓情于是没搭理,剥掉他的外套,裤子,自己同样。
一阵风吹来,她猛地一抖。
“啊,用这种方式取暖吗?晓情,这太突然了,我还没心理准……”
那个说没有准备的男人,一边说,一边用健硕火热的身躯贴过来。
顾晓情吓了一跳,“闭嘴!”她伸手抵着他胸膛,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对方看见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话没说完,牙关打颤。
顾晓情真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颤巍巍的曲着手,僵硬的扭动,“赶紧活动一下。”
衣服和裤子湿了后会缠住四肢,给人加大不必要的阻力,还可能勾住一些地方造成致命麻烦。
所以必须得脱掉。
在她努力摒除寒冷带来的刺激时,有灼热的“东西”贴到了小腿处,她惊得抬脚要后退,却听到靳以尧的声音:“是我,别动。”
她硬生生停住。
靳以尧蹲着,轻捏着她的小腿以及脚踝,“哪里痛?”
“没地方痛。”的确是不痛,她想,磕是磕到了,但这么一段时间过来,疼痛可能早已经被寒冷压住。
靳以尧并不信,来的路上明明有看到她走路跛了下,于是换了一只脚去捏。
而顾晓情在想:等再过段时间,寒冷彻底使他们失去触觉、痛觉后,他们就会……
“啊!!”
顾晓情叫完后立刻捂住嘴,又撤手说:“不痛,我不痛。”
已经肿了,骨头隐约像是错位,但没见血。
靳以尧摸向自己脱下的那堆衣物,抽出裤腰上的布带子,稍用了些力道的从她小腿缠绕到脚踝处,确保不会再次轻易的移位,才起身说:“行了。”
顾晓情心里小鹿乱跳,“你……”
“放心。”黑暗中,靳以尧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我没事,摸摸看,就是手被割了一个小口子,现在血都已经不流了。”
说着,不等她细摸,就又拿起她脱下的毛衣,一个袖子系在她腰上,另一段系在自己手臂上,“抓紧时间,太冷了,你会生病。”
要跳了?
顾晓情不知是冷还是怕,声线颤抖,“可我们,可能……”
在这样摸瞎的情况,下面到底是什么等着,全是未知。
“没关系。”
靳以尧低头。
灼热的唇压在她额上,带着安抚的力道和温度。
他声音低低的——“我都和你在一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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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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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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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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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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